人,還得分攤鄉紳家的賦稅,辛勞一整年也不一定能吃飽,實在是活得連狗都不如呀!”
“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才出逃的。”橫眉漢子很快便接過話。他耷拉著頭,手指在泥地上使勁摳呀摳,似乎回憶對他而言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去年大旱,贏餘的糧食還不夠支撐到立,就算撐到了立,也沒有種子往地裡播,不逃就只能餓死。我們親眼見到同村的人被活活餓死,殘存下來人的因為找不到食物,只好吃死屍,那慘相,真是……”到最後,他已經不忍再說下去了,只是死死盯著滿是泥土的指尖。
聽罷他們的傾訴,素衣不由微微發怔。雖然知道山東一帶災情嚴重,然知受災百姓已經到了如此慘烈的地步。“既然山東受災嚴重,朝廷就應該發放賑災錢糧,怎麼能任由你們自生自滅呢?”她開始明白他們之前搶馬時的兇狠殘忍了,那不過是由生存信念所衍生出的邪念,並非甘願。
“賑災?!”年輕漢子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聲:“那根本就不是在發放賑災的糧食。府逼我們寫下借據,借一斗還三鬥,借的那一斗上稅之後拿到手裡實際就只剩半鬥了,這樣下去,還是隻能餓死!”他拾起一旁的枯枝敗葉,投進火裡,聽火中噼裡啪啦的聲音。“我們一路乞討,府為了把逃戶趨趕回鄉,不讓我們進城。聽說嵩山附近的道觀和寺廟都在接濟流民,我們就躲到這紫雲山上來了。”
素衣慨嘆著他們的不幸,卻也不忘詢問自己的疑惑:“小山中毒已經有好些時候了,你們為什沒及時送他去寺廟或是道觀求救呢?”
“我們沒有想到他會病得這麼嚴重,以為他不過是腹瀉導致身體虛弱,所以,看到你和你在樹林裡騎馬,我們就想把馬搶過來宰殺分吃打打牙祭,順便也能讓小山補身子,只是沒想到——”說到這裡,那年輕漢子似乎很不好意思。他低垂著頭,手裡的樹枝在地上胡亂划著:“我們並不是存心害你跌下山崖的,我們只不過是想拿刀嚇嚇你,沒想到你……”
素衣知道他是又想起之前的尷尬事了,連忙擺擺手,寬慰的笑笑:“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我不是也安然無恙嗎,幸烘具哥哥救了我。”
說到面具少年,她往之前他所坐的位置望過去,這才驀然發現,他已經不在火堆旁了。
【掠影驚鴻】
隱隱約約中,林海間迴盪著一陣嗚咽的洞簫聲,水一般緩緩淌過,光滑如織錦綺羅,在風聲中顯得虛無縹緲,極為不真切。那聲音低迴而輕柔、緩慢且悲涼,透露出的無奈悲愴,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憂傷,那樣不經意地脈脈流出,絲絲縷縷,如同瀟湘雨,曼衍成曲,嫋嫋不絕,於不經意間打動人心,將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傷痛勾起,在記憶中湧動,悲從中來,無法斷絕。
素衣尋聲而去,看到面具少年獨自坐在不遠處的青石上,雙手持蕭。他身後的月亮,又圓又大,明淨得讓人憂傷。月光下,叢林間,蕭聲像是無形的繩索,纏繞在他周圍,牽引著朦朧的霧,使周圍的一切都在這簫聲中緘默了。
月光如練天如水,滌盡了他一身的鉛華,卻抹不去其間的蕭瑟與落寞。
素衣生怕驚擾了這低迴悲愴的簫聲,只是站在離他不過幾步之遙的槲樹下,凝視他月下弄簫的身影。
“凡我同盟鷗鷺,今日既盟之後,來往莫相猜。廢沼荒丘疇昔,明月清風此,人世幾歡哀。”直到那簫聲的尾音在中消失殆盡,素衣才緩緩走到他的身邊坐下,側著臉看他臉上那沒有表情的面具:“不知面具哥哥吹奏的這隻簫曲可是《盟鷗賦》?”
面具少年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他依舊望著月下的槲林,看那些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樹葉縫隙間透下點點月光:“你怎知道我吹的是《盟鷗賦》?”
月光混著薄霧灑在素衣的眉眼間,黛的睫毛掩映著如水的馥郁與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