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時間。
錯過了今天的夕陽,還有明天。錯過了收藏的餐廳,還可以下次。錯過了朋友的婚禮,可能還有他小孩的滿月。錯過了某個重要人的生日,還有明年。
「還有時間」是二十一世紀人類生活中最大的謊言。
梁譯川和何言彼此間沉默下來,彷彿都隱約意識到「還有時間」是一個騙局。因為只要心中想到這四個字,有許多事情就不會再有了。
何言笑了笑,有風吹過他的耳畔,最起碼今天還沒有過完,他還有時間。
「上城牆看看,既然我們都沒來過的話。」何言做了決定。
「嗯。」梁譯川點頭,也被勾起好奇心。
檢票口放了購票二維碼,兩人在手機上各自買票。登城牆後梁譯川才發現,人比他想像中要少許多。玄武湖像是一顆墜落到大地上的藍寶石,梁譯川經常走的路線是城牆下,卻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來看。
視線裡的遊船運動得緩慢,何言說:「明天來坐船怎麼樣?」
梁譯川偏過頭看看他,好笑道:「明天週一。」
「我請假。」
「明天我會回上海。」
「你可以週二早晨回去。」
梁譯川假笑了兩聲,說:「拜託——就算算上我玩手機的時間,也不可能那麼久。」
城牆上的路並不完全是平的,有銘文的磚要尋找一番才能發現,有些在身側,有些在腳下。梁譯川和何言去看科普,知道這些都和燒磚的人有關,是的生產責任制。
兩人隨意地選了一個方向,往城牆的另一端開始走。秋天的風很溫柔地吹動,湖水始終陪伴著他們,而他們走在一段過去的城牆。不一會兒,前面有個金頭髮的國際友人對兩人招手,想請何言給他和小女兒拍張照。
外國小孩金髮碧眼,仰起頭看何言,中文說的很字正腔圓:「謝謝哥哥!」
何言笑著低頭看她:「不謝。」
一直等兩人走遠,梁譯川回過頭,還看見那小孩盯著何言的背影。
「你現在還挺招小孩子喜歡的。」梁譯川若有所思地說。
「難道不是一直嗎?」何言問。
梁譯川不確定地說:「不是吧?」
何言還挺有自信的:「我同事他女兒也很喜歡我啊……他女兒每次都想喊我『葛格』,但她爸會強調是『蜀黍』。」
何言的發音學得惟妙惟肖,梁譯川聽了忍不住笑起來。
兩人邊走邊往下看,城牆下方空地上豎起牌子,上寫「臺城」二字。
「我想起背過的詩。」梁譯川說。
「什麼?」
「韋莊的。」很神奇的,梁譯川記得很清楚,「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
「臺城。」何言也看見那兩個字,「後來去了廈門有參加什麼文學社團嗎?我記得你作文拿分一直挺好。」
梁譯川搖搖頭,說:「那只是會寫應試題,跟文學沒什麼關係。」
「這樣。」何言的腳步慢下來。
「我……參加了羽毛球社團。」梁譯川說。
何言微微有些驚訝,說:「你喜歡打這個?」
「不喜歡啊。」梁譯川說。
「不喜歡你還參加?」
「當時的男朋友喜歡,只是想陪著他而已。」梁譯川抓住機會地說。
果真,何言頓時不再說話。
過了幾秒,何言回過頭,藍天白雲之下,他的眼睛像是被覆上一層金色的光,濃密的睫毛顫動幾下,有些得意地翹起嘴角:「你故意氣我?」
梁譯川回望,直接不裝了:「對啊。」
何言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