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分 (第4/5頁)

,在夜色裡微微地顯露出來,那是我幫他在Henmea預定了三個月才拿到的、從法國運來的手工襯衣。

我看了會兒,覺得自己應該是發瘋:如果宮洺現在會突然莫名其妙地大老遠跑到這個位於深山裡的頂級的醫院門口,坐在大馬路上裝深沉的話,那麼唐宛如就一定能夠熱淚盈眶地站在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獎禮堂上,激動地感謝著CCTV和MTV。

簡溪拖過我的手,拉著我朝醫院裡面走。唐宛如虛弱地跟在我們的身後,像一個飄忽的碩大幽靈。

走廊的大理石極其奢侈。

我們沉默地走在一盞接一盞的燈光下。簡溪的眼睛籠罩在一片狹長的陰影裡,看不出他在想什麼。我抓著他的手悄悄地用力握了握,然而他沒有回過頭來,只是回應性地、更用力地抓緊了我的手。我們彼此都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緊了最後生存的希望。說實話,我和他,都被剛剛席捲了我們這一群人的那場風暴給沖垮了。如果我們是倖存者,那麼,我們同樣地遍體鱗傷。

離南湘把紅酒優雅地從顧裡頭上淋下去僅僅過去了幾個小時,但我卻覺得像是過去了十幾年,我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聲都緩慢了很多,蒼老得像是沒有力氣繼續支撐我破敗的生命。

走廊的盡頭,顧裡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她淡薄而清寡的眼神,和平時羞辱唐宛如的時候並沒有任何區別。她抬起手刷刷地簽名,看起來像在籤一份檔案。當我走近的時候,看清了她剛剛簽完的那份是家屬的死亡確認書。藍色的列印表格上,他爸的照片看起來依然精神矍鑠。記得上個月,我才在顧裡家裡見過他。他甚至還優雅而得體地和我討論了關於英國作家DonlaLeaaing——最新一屆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文字風格,他說他最喜歡他的那部《暴力的孩子們》。他喝著咖啡,平易近人地和我討論著在商業社會一文不值的嚴肅文學,一點都不像那個經常出現在上海財經雜誌上的風雲人物。而現在,他躺在離我十幾米外的冰冷的屍體冷凍櫃裡。

我走過去,伸開雙手,顧裡也輕輕地回抱了我,甚至抬起手在我的後背拍了拍,像是在安慰我的樣子。看上去,她像是在安慰我一樣。她和我分開,然後朝我身後的簡溪和唐宛如點了點頭,甚至還得體地微笑了一下。

我們坐在走廊裡的時候,她拿著手機在打電話,和律師討論著她爸爸是否有留下遺囑、遺囑的執行和她父親相關的資產,她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是啊,她永遠都是那個樣子。無論發生了什麼,都像是有一圈十厘米厚的真空地帶牢牢地包裹在她周圍,與我們這些悲歡離合的人隔離著,看起來完美無瑕。

我們三個坐在一起,遠遠地看著她。

那一刻,我覺得她離我那麼遙遠,我們像是被關在兩個不同的玻璃實驗室裡,聽不見彼此的聲音,也無法知道對方的想法,我發現這麼多年過去,我想是從來都沒有了解過顧裡。

四個小時之前,當那些紅酒從她精緻的臉上躺下去的時候,我甚至覺得那是一張精心雕刻出來的面具。沒有感覺,也沒有情緒,一動不動。她僵硬地笑著,這也使得我在眼淚衝出眼眶的同時,不知道自己是在同情南湘,還是在同情顧裡——又或者,只是在為我們友誼的這場葬禮落下矯情的眼淚。

過了一會兒,顧裡媽媽從另外一個房間裡走出來,她依然穿著剛剛party上她的小禮服,脖子上那一串珠寶項鍊重重地下垂著,看上去像是要把她的脖子扯到地面上去一樣。她慢慢地走到顧裡面前,顧裡也抬起頭望著她母親,兩個人迅速地紅起了眼眶。我被這樣沉默的場景衝擊到了感官,在醫院冰冷的光線下,看起來就像是一幕悲傷的電影。在我眼淚剛剛湧起的時候,顧裡的母親抬起手,掄圓了胳膊用力地甩了顧裡一個耳光。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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