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在我六歲的時候去世了。他把我託付給二叔。但二叔人不好,愛賭錢,為了二兩銀子,把我賣給別人家做粗使丫頭。公子也可能聽說過,就是王家莊。虓谷關外的飛馬牧場就是他家開的,很有名的。”
見蕭翊點點頭,沈緣接著說道:“我在裡面本來也算過的好,出一份力氣掙一份錢,養活自己足夠了,況且主人家也算是心地良善的,不怎麼苛刻。只是我比較倒黴,主人家的一個管事媳婦有個傻兒子,擔心以後找不到老婆,就挑中了無父無母的我,向主人家討了我的身契,讓我給她的傻兒子做童養媳。我當然不願意了,就逃了出來。那個抓我的人是她家的大兒子,好像在飛馬牧場當護衛。其他幾個也是吧?”
“唔,如此說來,你的身契還在那家人手裡,那你逃出來也沒有什麼用啊?”
沈緣微微有些羞澀,低下了頭:“我把身契騙出來了。開始假裝和他們好,等騙過來弄好了才跑的。”
“……”蕭翊不知該說什麼好。總不能贊成小孩子的這種欺詐行為吧。雖然放在他身上,他八成也會這麼幹。
“公子大概會看不順眼吧。”
“……那也沒什麼。”
小孩吁了一口氣,笑了。
之後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聊了挺長時間。在此之前,蕭翊從沒想過竟可以心平氣和地與一個八歲的小女孩交談。但這個小女孩並不像其他的同齡人一樣幼稚任性或膽怯。她有自己的主見,思維清晰,語言簡練,舉止從容,神態落落大方的;這幾點恐怕許多青年的女子也比不上。
蕭翊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小傢伙。
等他摘下了斗笠時,那情形才好玩。侃侃而談的小女孩忽然住了嘴,呆愣愣地看他半天,然後霍得將小腦袋轉過去,直直地望著跳躍的火焰。
蕭翊很清楚自己的容貌對別人的吸引力,尤其是他現在聲音沙啞,與柔美的容貌相差太大,很容易對初見的人造成衝擊。於是好奇地等待小女孩接下來的反應。
小女孩呆了半晌,忽然沒頭沒腦地問:“公子,你是不是挺不願意救人的,尤其是女的?”
“為什麼?”
“因為她們見了你的長相,可能會哭鬧著以身相許,很黏人,不好擺脫,那你就會增添很多煩惱了。”
蕭翊的嘴角有些翹。跟一個小毛丫頭討論這種問題顯得很奇怪,但這個有些尷尬的話題卻毫無阻滯地延續下去了:“你怎麼會這麼想?美人投懷送抱,是很多男子求之不得的美事。”
小女孩詫異地望他一眼,清亮的眼睛直直看著他:“可我覺得你不是那種人?”
“哦?那你覺得我是什麼人?”
小女孩想了半天,才確定般地說道:“君子。”
“……”
君子溫良恭儉讓,許多人恭維蕭翊是君子,但蕭翊自己卻不以為然。
小女孩卻說:“君子如玉質高潔。我看見公子的第一眼便這麼覺得。”
她的神情那麼誠懇那麼認真,倒讓蕭翊不好嘲笑了。
“看來你的眼光並不準,雖然偶發善心救了你,可我並不是什麼好人。”蕭翊坦白道。
“真是壞人,反而不會說這種話。而且好人壞人不是說說就算的,要看他們到底幹了什麼。”小女孩堅持自己的意見,並不為蕭翊的話語所動搖。
“算了,隨便你。”
話題止於此。
之後又氣氛輕鬆聊了半天。蕭翊知道了小女孩的名字(且她強調了此“緣”非彼“媛”——因為她並不是獵戶父親親生,而是在出生不久後被人放在孤山野嶺裡,被打獵的父親撿到收養。那人雖然憨厚好心,卻是個娶不起媳婦的窮人。孤獨半生,忽然憑空得了一個女兒很是高興,因此感謝上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