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出了湯中的玄機,所以沒有接勺子:輸了,她才能下山,才能和君無意一起到洛陽,才能陪他找藥引——剛才她救人,是不願他傷心;現在她求人,只為了他能活下來。
聰慧如唐小糖,能識破世間技巧,卻識不穿自己的……情劫。
用黃連煮過的勺子,嘗湯是苦的;用鹽水煮過的勺子,嘗湯是成的。苦澀如愛情,鹹如淚水……“你……答應我……”
蘇長衫閉上眼,“我答應。”
唐小糖笑著流淚,“沈祝不可能治他的,因為……”
話音猝然停止,她的手臂砸落在地上。
“爹!屋裡有吵聲,怎麼回事呀?”門外傳來娃娃的聲音。
地上昏迷的容弈揉著頭睜開眼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狼狽地倒在地上,再向旁邊看去,只見蘇長衫懷中的少年滿身是血,突然嚇得大叫:“他……他怎麼了?”
蘇長衫慢慢地將唐小糖背上的匕首抽出來,鮮血染紅的匕首是白金所鑄,上面寫著一個銀鉤鐵畫的“容”字。容弈臉色慘白地看著那把匕首,又低頭看自己染血的雙手,頓時嚇得癱坐在地上。
“爹!”外面娃娃的聲音越來越著急,“你再不開門,我踹門了!”
五 斷義
門被踹開,君莫笑一聲驚呼:“同同哥哥!”
只見蘇長衫掌風如電般遞出,一掌打向容弈的天靈蓋!他很少殺人,但一旦動了殺機,就無任何留情的餘地。
“不要殺我爹!”君莫笑想要衝過去,卻絆倒在門檻上,身側劍氣寒光席捲——謖劍截住了蘇長衫的攻勢。
“舅舅!”君莫笑大聲喊。
君無意衣襟間還有焦急奔波的風塵,輪椅上有手掌磨破的血跡。剛才眼見危急,他行動不便,情急中不得不使出了全力。
“讓開。”蘇長衫冷冷地道。若非他中毒身法變慢,剛才已經粉碎了容弈的頭顱!
“你們先走。”君無意見蘇長衫理智盡失,沉聲朝身後道。君莫笑反應極快,拉起容弈逃向門口。
蘇長衫驀然抬手,競伸手欲奪君無意手中的謖劍,若奪劍成功,這一劍擲出,必有人血濺三尺!
君無意大驚,劍鋒斜挑迎向蘇長衫的右手,頓時將奪劍的手掌劃出一道血痕。他清雋的眸子中立刻現出愧疚之色,與此同時,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唐小糖,急切地推著輪椅上前去,“唐姑娘她怎麼了?”
“容弈殺了唐小糖。”蘇長衫一字一頓地說。
君無意一怔,喉嚨中湧起血腥的味道,雙眸籠霧朦朧如碎。
“她來為你找藥,”蘇長衫彷彿要用話語在君無意心上再割刀,“被容弈殺了,你卻幫助殺她的仇人逃走!”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君無意說得急了,微微喘息。
外面士兵們訓練有素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君無意心神一緊,突然推著輪椅到門口,袖風將門重重關上。
“我來是要告訴你……”
蘇長衫只錯愕了片刻,冷冷截斷他的話,“外面,是你的左翊衛軍來了?”
他已聽出了腳步聲。
“軍隊能於這麼短的時間內在洛陽找到你,想來皇上很需要你。”蘇長衫緩緩站起,“他們不是來緝拿你的,是來保護你的,是與不是?瓦崗軍和農民義軍的戰火點燃了半壁江山,大軍被高麗戰場消耗殆盡,朝中無大將,皇上比誰都心急,所以此番朝廷不是要殺你,而是秘密迎你回朝。楊廣對你既疑且用,他更怕義軍比他先找到你。”
頃刻之間,他竟將事實推斷得分毫不差。
“至於毫無用處的蘇長衫,誅殺朝廷封疆大吏,殺無赦。”蘇長衫面無表情地說到下一句話,君無意頓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