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十年,君無意從沒有說過累,但此刻,他在懇求自己——留給自己,也是留給他……一線生機。
唐小糖臨死前微笑的淚顏在蘇長衫眼前重重疊疊,亦幻亦真。
那個少女愛他,卻不知他。
自十三歲上戰場,縱橫千軍之間,縱然君無意堅韌如青山,但他的死穴永遠脆弱。一場戰禍,百姓的疾苦可以隨時讓他捨生忘死。而一個義字……便足以取他的性命。
蘇長衫任由身後傳來的內力湧遍全身,任由滾燙的淚水跌落衣襟中。
全身的內外重傷,心力交瘁的疲憊,內力外渡的透支……君無意眼前的黑霧越來越濃,整個人幾次搖搖欲墜。
就在君無意再一次以真氣撞擊穴位,將意識從模糊的邊沿拉回來時,一掌突然劈在他的頸上。他早已透支的身體,在這一掌中猝然陷入了徹底的黑暗,耳邊最後恍惚的聲音,是葉舫庭的聲驚呼。
眼見君無意軟倒在地,沈祝迅速收回手,以雙手抵住蘇長衫的背。
八 情動
君無意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夢裡並不安穩。極度的疲憊中,他彷彿見到童年時嬉鬧的走廊與紫藤花,孃親釀製的米酒,君相約撫琴清歌,還有蘇同半大孩子模樣的懶懶臉龐。
他走上前去,人影都消失了,四周被涼月血腥充斥,戰場上屍骸堆積如山,他策馬破城,耳邊傳來百姓的哀哭聲……依稀有人提著頭顱朝自己走來,漸走漸近,他悚然發現,無頭的來者穿著熟悉的灰布衫,而那手中的頭顱,正是他的兄弟蘇同!
“頭給你。滾!”無頭的蘇同冷冷地將一顆腦袋扔了過來。
君無意一口熱血噴出胸腔,想要大喊,卻在夢裡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在劇痛裡沉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依稀有燭光在眼前晃動,君無意掙扎著睜開眼,只覺得後背和雙腿傳來針扎般的痛。
“君將軍!君將軍!”葉舫庭驚喜地大叫。
“……”君無意喉嚨裡乾澀發不出聲音,無力地動了動乾裂的嘴唇。葉舫庭趕緊端來水。
良久,君無意終於有力氣稍許動彈,只覺得屈腿時關節刺痛。腿……刺痛?
君無意怔了一下。
“我的腿……”多日未說話,君無意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你的腿好了!”葉舫庭興高采烈地把水碗往桌上 撂,笑嘻嘻地將他扶靠在枕上,“只要再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能如常走路了。”
他清雋如墨的眸子裡滿是詫異,看著葉舫庭肯定、鼓勵的眼神,君無意又試探著動了一下腿,原本沒有知覺的腿,竟然能曲伸了。
腿能動了!
彷彿春水流過薄冰的湖面,君無意蒼白的臉上被驚喜喚起難言的生氣,竟有 種讓人心疼的美好。
腿怎麼會好的?之前的情形, 幕幕在混沌的腦海中閃過……君無意心口一緊,失聲道:“蘇同呢?”
葉舫庭笑嘻嘻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他怎麼了?”君無意立刻掙扎著要下床來,卻被一陣暈眩感席捲全身。
“將軍!”葉舫庭慌忙將他按住,“你全身都是傷,不能亂動。”
“蘇同怎麼樣了?”君無意緩過一口氣來,立刻死死拉住葉舫庭的胳膊。
“放心!”葉舫庭生氣地嘟起嘴,“禍害活千年!那傢伙活蹦亂跳的,但——你一定要和他絕交!”
她話音未落,門咯吱一聲被推開,蘇長衫端著藥出現在門口。布衣如常,閒適如常,欠扁的自信如常,儘管由於幾日徹夜不眠熬出了黑眼圈,但他就是如假包換的蘇郎。
“蘇同……”君無意的聲音中滿含溫暖的驚喜。
“我說將軍,你怎麼這麼不爭氣!”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