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靠著山壁的一小塊平地上,取暖的火堆只剩餘燼。幾株筆挺的杉樹和雜蕪的野薔薇臨水而生,葉落、花凋、衰草,一片枯萎的葉子從半空中打著旋兒落下,晨光中滿目蕭條,讓人的靈魂深處都散發著孤寂。
梅歆不由又看了一眼閉目打坐的師父,唉,幸好不是一個人。
這麼個鬼地方,小龍女是怎麼生活了十六年卻沒有瘋掉的啊?!= =
梅歆嘆了口氣,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平時她都活蹦亂跳的,穿多少不會覺得太冷,現在是剛剛解了毒,身體還沒恢復過來,才會覺得寒意侵人。
師父的臉色依然白得透明,眉目之中透著幾分憔悴,想必比自己情況更壞。於是默默地起身,在遠一點的地方撿拾枯枝。
行動間,師父也醒了,梅歆問道:“師父,今天感覺怎麼樣?”
黃藥師睜著還有些迷濛的眼,看著徒弟關切的臉,搖了搖頭,不知道是說沒事了,還是說還恢復過來。
梅歆也有些意興蕭疏的,沒去追問,反而放下手裡抱著的柴枝,耷拉著眉,坐在師父旁邊說道:“師父,唉,這個地方怎麼上去啊,怎麼白姑姑她們一晚上了也沒過來找我們。”
小龍女有玉蜂釀蜜,還能在玉蜂的翅膀上刻字傳訊。要是白姑姑等人一直沒找過來怎麼辦呢,難道待上十年八年?梅歆深深地吐槽。
“沒事,她們應該會過來找我們的,不必擔心。再說,還有師父呢。”黃藥師細語安慰道。梅歆略感安定了一些,從前和師父在劍湖底不也待過一段時間嗎?這裡就是比那小了一點兒,光線暗了一點兒嘛。
回憶起那段時間,梅歆臉上綻出一朵笑容,說道:“師父,你等著,我打水過來給你洗臉。”
黃藥師傷勢甚重,動不了身,只能看著小徒弟好似從霜打了的茄子忽然恢復了神采一樣,樂顛顛地跑到崖底的另一頭,毫不費勁地砍倒了一株不知道長了多少年的杉樹,幹勁十足地用師父那把削金如泥的匕首掏出一個木盆,想到師父凡事要求精緻,因此也儘可能地整得平滑一些,
幸而匕首也十分趁手。
她現在的內力水平也堪比江湖上的普通一流高手了,手力、眼力、內力控制方面經過師父不斷的指點精準了很多,雖然從沒做過木工,倒也似模似樣。做完木盆,又砍倒一根老竹子,做了兩個竹筒水杯。
她在寒潭之中打了一盆水,用竹筒舀了一杯水,一手將木盆放到師父面前,一手將竹筒遞了過去。
黃藥師接過竹筒,忍俊不禁地說道:“想不到逍遙派的小無相功,還能用來做木工。那兵器排行榜上有名的匕首‘血泠’,你前幾日拿去頑,竟能派上這樣的用場…”
梅歆粲然一笑道:“師父,這不是您往日教我行事不要拘泥的嘛。嘿嘿。您先洗臉,我去抓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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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梅歆的背影,黃藥師拿出隨身帶著荷包,笑了笑,裡面是數顆紅豆。
自她從白駝山莊回來不久,師徒二人之間的關係就慢慢調整到了未到大理劍湖底之前的狀態。恭謹、細緻,體察自己的心意,儘可能地收起曖昧、祈盼的態度,彷彿只是一個普通的,孝順師父的好徒弟。 一路同行,細瑣的事情必定安排得妥妥的,做什麼事情,也是先請示過自己。可是,那種好像心裡藏著什麼、總是有點鬱鬱寡歡的神情,是瞞不過人的,何況是精明細緻的黃藥師。
要怎麼回到從大理返回桃花島那一刻的心情?徒弟肯定憋屈得太久了吧,黃藥師想到。偏偏此刻自己還不能動,要接受徒弟悉心的照料。
縱然恢復了從前對梅歆的記憶,黃藥師的心情也是有幾分尷尬、忐忑的。既心疼徒弟去西域受了那麼多苦,又對徒弟一直以來的殷勤感到愧疚,他一時不能適應這種陌生的複雜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