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訕著坐下來,想著要跟客人套上幾句交情,無論如何也要把那三十張兔皮弄到手,怎知來客卻轉過頭去,管自向著窗外眺望著,那棵綻開著鮮豔蓓蕾的老梅,似乎還比二掌櫃的那張風乾橘子皮的臉,要討人喜歡得多。
說了兩句無關痛癢的話,對方壓根兒也沒有答茬兒,自己也覺著怪沒意思,方待告退,不經意卻為對方手指上,亮晶晶黃澄澄老大的一顆“貓眼玉”戒指吸住了眼神兒。
“嘿!好一顆‘貓兒眼’,怕從京裡流出來的吧!”
算他二掌櫃的有些見識,那個年頭,民智未開,能認識“貓兒眼”這類希罕物什的已是不多,更別說還知道是來自西域的“貢品”了。
姓君的客人笑了笑,略似意外地打量了他一眼。
“君爺你覺著奇怪是吧?”孫二掌櫃的算是找著了話題:“不是吹的,能認識這玩意兒的,整個河西,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賞個臉,您就讓我開開眼吧!”
說著,二掌櫃的那雙眼珠子,硬是跟對方手上那顆“貓兒眼”對上了,有如“磁石引針”再也分不開來。
君客人一笑點頭,倒也不心存忌諱,落落大方地自手上摘下了戒指,孫二掌櫃的,兩隻手跟捧鳳凰蛋似的小心接了過來,嘖嘖有聲地看了又看。
他果然是識貨的,臉上神色緊接著為之一變,隨即恭謹地原物奉還。
“果然是宮裡……這東西戴不得的,爺,您小心收著吧!”
忽然他把臉湊近過去,聲音壓低了:“八成兒是聖上的恩賜,不用說府上出身宦門,老太爺可是在朝當官?”
眼珠子骨骨碌碌直打轉,一霎間在對方身上看了十萬八千轉,真像是要把這個人看個透穿。
君客不經意地笑了,一嘴牙既齊又白。
“我這個樣子?像麼?”
“誰說不像?”二掌櫃的心裡卻嘀咕著“可真不像!”一雙眼珠子不自禁地又落在了對方洗得發白的藍布罩袍上,“這就不像!”真要是出身權宦之家豈能這等打扮?再看對方少年那等氣宇神采,果真又像是大有來頭。可真是把他給弄糊塗了。
一霎間酒菜齊備,算是暫時打亂了孫二掌櫃的思維。
黃銅火鍋開得“嘎嘎”直響,生片的兔子肉紅通通的,往鍋子裡一下,加上些酸菜粉皮、腐乳大料,只那香味兒,就讓人垂涎三尺。
君客人顧不得再跟二掌櫃的說話,獨自個享受他的美食。孫二掌櫃還不識相,猶自想著那三十張上好的紅毛兔皮,無如那邊櫃上招呼著有人要會賬,他只好暫時告退離開。
姓君的年輕人,卻是好飯量,一口氣吃了三張餅,其勢未已,客人中有人認得他就是慣常與孩子們玩耍、載歌載舞的那個君探花,不免交頭接耳,有些好奇。只是這好奇緊接著卻為傳自窗外的一陣子馬蹄聲所吸引,大家紛紛改了視線,向外循聲望去。
亂蹄踐踏聲裡,間雜著坐馬的長嘶,七八騎快馬,風馳電掣般己來到眼前。
接著小夥計的一聲“客來……”,七八個身披甲冑,頭戴皮盔的軍爺武土,已自門外蜂擁而入。
年來朝廷對北方瓦刺用兵頻繁,這裡適當過往,倒也不足為奇,只是眼前這幾個軍爺,卻顯得行止有異。倒不是他們長相奇怪,而是隨著他們一行所帶來的那個“戰俘”,大大引起了人們的好奇。
說到“戰俘”,直覺地就使人聯想到來自蒙古瓦刺的那些野蠻韃子,而眼前的這一位,一不野蠻,更不是什麼“韃子”,卻是個花不溜丟、模樣兒姣好十足逗人的大姑娘家,莫怪乎整個酒坊數十雙眼珠,這一剎那全數都被她給吸住了。
七八個身高體壯的軍爺,一個個如狼似虎,想是走了長遠的路,早已飢腸轆轆,疲憊不堪,進得店來丟盔擲甲,唏哩嘩啦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