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眯著眼,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此言差矣,若是官府需修橋鋪路,大可以求助本地有德士紳。”
卻不知有人冷不丁的道:“結果地方官府,為了修橋鋪路,不得不對地方的富戶言聽計從,那麼,這是朝廷的地方官府,還是富民的地方官府呢?跟百姓有什麼關係?”
“狡辯!”李善長氣沖沖地道:“這本就是官民一體的典範,在你口裡,卻彷彿成了勾結。”
先前說話的人搖頭:“可是,這民有千萬,你口口聲聲說的民,卻不過千百人而已,這些民,何以要代表千千萬萬的民?所謂官民一體,地方的官吏,和什麼樣的民是一體,想來李公心裡清楚,這些富民,本就殷實,又得以和官府一體,官府有求於他們,使他們在地方,成為豪強,魚肉鄉里,這哪裡是官民一體,分明是勾結官府,壓榨百姓,以至這樣的富民,富者恆富,而貧賤者愈貧,這……便是李公所希望的結果呢?”
“你……還是漢武皇帝弱民的路數!”李善長厲聲道:“武帝也與民爭利,打擊所謂豪強,可是結果如何呢?”
雙方唇槍舌劍,很是熱鬧。
那翰林大學士吳文章倒是保持公允,只是作壁上觀。
其他的翰林,有的根本沒有說話的資格,偶爾也會冷不丁冒的道出幾句。
只是坐在簾後的太后,心裡卻覺得很不舒服,怎麼聽都覺得刺耳。
以往這樣的爭吵,太后並不在乎。
可是今日爭論的乃是賦稅論,這賦稅論是她的親兒所寫,她難以見他親兒一面,太后的心裡自然便將這賦稅論當做了是自己的孩子。只要任何人微詞一句,便彷彿有人指著鼻子罵自己一般。
她忍著自己心裡的不悅,依舊優雅地端坐著,一雙鳳眸淺淺眯著,輕輕掃視眾人,似乎在觀察眾人的神色。
這時,那李善長似乎惱了,語帶嘲諷地道:“我看,作此文之人,實在居心險惡,想要藉此,討好朝中某一些人罷了,何況據聞天人閣首輔大學士楊公宰輔天下時,就曾有加稅賦的心思,莫不是因為陳凱之猜中了楊公的心理,所以投其所好,才寫下這篇文章的吧。”
這一句話,就有些誅心了。
若是單純圍繞文章來討論,倒也罷了,可是這一句,卻頗有幾分賦稅論的作者心懷險惡,是為了求名,才作次文章。
這豈不就成了小人?
對於讀書人來說,一旦被扣上這樣的帽子,是何其嚴重的事。
不僅僅惹人厭惡,名聲也臭了,以後朝廷怎麼敢用陳凱之呢?
李善長卻是依舊大義凜然的樣子,繼續說道:“陳凱之的這篇文章,若非如此立論,不過是尋常的時文而已,何德何能,能夠入天人榜,此文,不足為論……”
“夠了!”
一聲厲斥傳來,突的打破了這邊的爭論不休。
只見珠簾已是捲起,太后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她面色鐵青的疾步而出。
從前講,太后只是負責旁聽,是絕少說話的,何況是這樣的呵斥?
翰林們都是一呆,而後紛紛拜下道:“娘娘息怒。”
太后心裡怒不可遏,真是豈有此理,他竟是敢辱罵自己的皇兒,簡直是罪該萬死!
雖是氣得不淺,可太后那依舊留著的一點理智卻是明白,此刻不能嚴懲李善長。
心裡即便再多的憤怒,她也得忍著,雙手狠狠地交握在一起,嘴角隱隱抽動著,鳳眸瞪著李善長,厲聲道:“李善長,你怎可口出如此誅心之詞!”
盛怒之下,太后眼眸裡掠過殺機。
李善長拜倒,隨即抬眸,很快,他就觸碰到了太后如刀鋒一般的眼光,他心理微微一顫,卻還是正色道:“此是講,而臣不過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