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的事。
於是陳朗的耳朵裡有三種聲音,周禾的瑣碎,齊豫的悲傷,和ABC臺的冰冷。三種聲音混合起來,竟混出了一種柔情,像一首搖籃曲,拍打著陳朗。她的頭趴在周禾的肩膀上,乖乖的,像個孩子,一聲不吭。心頭的暴風雨漸漸平息下來,變為一望無垠的寧靜。
怎麼會這麼愛一個自己並不愛的人?她抱著周禾的肩膀,想。她抱得很緊,生怕他變成一股煙溜走似的。
越過周禾的肩頭,她看見窗外的夜色躡手躡腳地鑽進她的房間,靜靜地坐在她對面,也像一個疲倦的孩子。她對它笑了一下,竟有些困的,閉上了眼睛。
12 我本來是想打電話給你的(1)
如意終於逮著機會穿她這條黑色的吊帶低胸裙了。平時在校園裡穿總覺得太誇張了,因為胸露到了極限,而如意的胸很豐滿很誘人——據妒火攻心的陳朗小姐說,不利於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但是今天,今天她是到中央公園來看戲,可以穿得比較激進。
沒有人來陪她看戲。她是故意一個人來的,至少她願意這樣相信。
但是,她是愉快的。有的時候,也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在街上走的時候,就算是一個人,她也滿心歡喜,彷彿大街小巷全是給她搭的T型臺。何況這裡是美麗的中央公園。剛下過雨,草地柔軟,空氣清新,那些藏在混沌裡的小芬芳,都跑了出來繳械投降。
如意很珍愛自己的感官。她覺得它們是她最忠實的朋友,給她帶來最多的問候。尤其是嗅覺,她能分辨一個一天沒洗澡的男人和一個兩天沒洗澡的男人的氣息有什麼不同。她還能辨認1路地鐵和2路地鐵的氣息有什麼不同。她覺得上帝就是剛洗過的床單散發出來的氣息。
很長一段時間,如意覺得自己得了抑鬱症。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為什麼別人都有愛情,就連小蕾,都在想象裡擁有層出不窮的愛情,就連李恬,那個她平生見過的臉上青春痘最多的女孩,都有一個男朋友,而她,感情會一片空白。為什麼別的女孩的生活像一本情節跌宕起伏的小說,一頁一頁,一個情節接著一個情節,順敘,倒敘,插敘。但是她的生活,像一本印刷次品,一頁空白跟著一頁空白,每一頁空白比前一頁空白更加空白。
一片空白!白皚皚的、白痴的、白花花的白。
而這還不是問題的全部。
她覺得自己最近老了很多。
胖了很多。
不漂亮。
花了很多錢。
看了很少的書。
寫不出論文。而論文即使寫出來了,也毫無意義。
而最不可原諒的,就是她已經28歲。28歲!她覺得時間就像一輛火車一樣,轟隆隆地從她身上碾過去。
簡直像一種謀殺。她憤憤地想。
但是今天,走在中央公園的綠意裡,她心情很好。她覺得自己很漂亮、很苗條、很健康、很有魅力,很有前途。沒準下一秒鐘,拐了這個彎,就會撞見愛情。
“You look beautiful; baby!”旁邊一個坐在椅子上的黑人衝她喊了一句。她轉過頭,微笑了一下。
她今天要看的是莎士比亞的《 亨利五世 》。中央公園每年夏天都有露天的、免費的戲劇,這是其中之一。其實去聽莎士比亞,如意的英語根本就不夠用。但是管它呢,就算是讓這條裙子和夏天約會一次吧。
露天劇院門口人很多。她問了一下旁邊一個老頭幾點了,那個老頭甚至都沒有看錶,直接不耐煩地說:“八點了。”
如意想,你都沒看錶,你怎麼知道?這麼粗魯的老頭,討厭。
但是她很快又高興起來,因為她看見前面一個穿花衣服的老太太,頭上還彆著一個蝴蝶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