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線之惑
我因謀殺馬衛國而遭追捕。
追捕我的人不是便衣警察就是神秘殺手,總之是一夥不便公開身份的人。
我行刺的那天恰巧是藏曆陽金猴年的薩嘎達瓦日,即佛祖釋迦牟尼圓寂的日子。我不是佛信徒,但至今依然狐疑冥冥之中這與行事之間總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因果關聯。或許是並非巧合的某種預兆,或許是祭祀神明方式的一種報應。報應一說雖不足信,但當晚我以血繪製的“紅梅映雪”圖,卻驚得我瞠目結舌。因為不幸被受了佛陀暗示的頓巴喇嘛所言中。這件怪誕之事容我以後再說。
崗日錯鎮覺如寺舉行火祭儀式前的那日傍晚,我孤獨地坐在崗日錯湖邊一塊冰涼的青石上,向北眺望崑崙山脈的布喀達坂峰。這座可可西里地區最高的山峰,常年積雪,就象一位皓首青顏歷盡滄桑的老人。沉默的雪峰異常的平靜,我身邊這汪藏文意為“雪山湖”的崗日錯湖也異乎尋常的平靜。她幽藍如鏡,波瀾不泛,彷彿是酣睡中的美女正做著甜夢。周圍死一般沉寂的一切與我內心深處洶湧澎湃的復仇慾念是何等的不和諧。是的,復仇二字使我的血液在脈管裡狂奔如脫韁之馬,使我的目光在瞳仁裡發射出嗜血的獸性。
崗日錯湖安靜地躺在崗日錯小鎮的懷抱之中,而崗日錯鎮並不安寧地躺在一片狹長的沙漠綠洲的懷抱之中。可可西里山脈雪峰消融的雪水匯成一條季節河,橫穿茫茫曠漠和蒼涼的鹽鹼灘,汩汩地注入崗日錯湖。環湖是一些低矮的適應高寒地區生長的植被,尖銳的駱駝刺,柔韌的紅柳,嬌豔的格桑花,還有沙棘、柔子草等等。這裡時常聚集著成群的綿羊、犛牛、駱駝和馬,是天然的牧場。空氣中瀰漫著牲畜的腥臊味兒,濡染著崗日錯鎮的每一戶人家。崗日錯鎮是個只有八百戶三千多人口的小鎮。鎮的最高行政長官叫馬佔芳,而我要謀殺的馬衛國,就是馬佔芳鎮長的公子哥。
就在夕陽墜入蒼茫大漠沙平線的時刻,就在我殫精竭慮完成了行動策劃而最後決斷的時刻,一位神秘的喇嘛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我的身後。
這位身穿絳紅色袈裟而不戴黃色法帽的喇嘛,看上去已是年過花甲的老者。溝壑般皺紋的瘦臉,剃得潔淨卻佈滿了短而雪白的發茬的光頭;深邃的眼睛閃爍著神秘叵測的睿智之光。他渾身瀰漫著被藏香和酥油薰染的清香。他不肯告訴我他的真實姓名,至今我也未能得知。他只說他是覺如寺的堪布,我一直稱呼他為頓巴喇嘛。“頓巴”的藏文原義是導師、聰明人。
我與他在崗日錯湖畔佇立相視,他用鷹般的目光凝視我的面容,相互沉默不語。然後他說我的神色之中暗藏殺機,這將會帶來四九三十六個劫數。他又說雖然我在劫難逃,好在我身後有佛光庇護,終能劫後餘生,雖經萬劫而不泯。
這番話讓我暗自驚詫。出於對事態發展的憂慮,驅使我肯求他為我指點迷津,如何才能逃過這如此多的劫數。他詭譎地笑而不答。在我一再誠懇的央求之下,他才抬起青筋暴突、瘦骨嶙峋的手,指向布喀達坂峰,說:“埃�}雪峰,蒼蒼裸石;陰陽交匯,雪線昭昭。你覺悟了雪線,就獲得了遁劫的真諦。”
雪線,是什麼意思?這讓我一時百思不得其解。
頓巴喇嘛見我一臉的困惑迷惘,微微笑道:“我祖棄世出家,苦心修行,忍耐孤寂,終能菩提樹下覺悟成佛。大千世界,三世四生,生生滅滅,世事無常,本就是個彌天大謊。苦海無邊,諸法皆空,倒不如淨心禪定,自在無礙。你本有佛性,無奈世俗雜念,汙穢肉身,五欲旺盛,六根不淨。若想覺悟雪線,還需止觀修行,求得真如,方能漸悟。我佛慈悲,定能佑你悟空而達涅槃彼岸。”
這番話更讓我如墜迷霧中一般。
這時,頓巴喇嘛緩緩從懷中掏出一折宣紙,展開來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