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雲天,黃葉地,紅衰翠減,粱王府卻煞是火紅。年二十四的粱王終於立了他第一位側妃,望舒令狐的姓氏首次載入了西日皇族的玉牒。
令狐海嵐一舉榮升為領從二品銜的粱王側妃,頭戴花釵冠,加寶鈿飾,服深紅翟衣,大帶加佩綬。她自小沉穩端莊,一身命婦的裝扮,竟生生將她的實際年齡蓋沒。
令狐團圓隨無缺造訪粱王府,見到海嵐後她呆若木雞。這是她的五妹嗎?誰能相信她才剛滿十五歲?
海嵐斂容,心下也一樣驚詫,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四姐與三哥同時著正裝,並肩聯袂。令狐氏族的寬袖羅袍蔽膝和百褶羅裙霞帔,與宮廷朝服的細針密縷不同,令狐氏族的正裝講究的是大方不俚。往日兩人分開著這一身,她並不覺著特別,可如今站一起了,她卻看出了別的意味。
一個靈動輕盈,一個從容不迫,動與無方,行流散涉,恰似春秋之別。他兩人一道了,才真正顯示出令狐氏族正裝的不俚灑脫。
這一日的特別以至於過去經年,海嵐依然無法忘卻。無缺深邃的目光優雅的面容,沉靜如湖水粼粼,微笑似月光朦朧。當他望著她的時候,她從他神秘的眼眸裡預見到了自己的命運。她的一生將慎終追遠,永遠活在西日皇族的光耀之下。
西日玄浩冷哼一聲,海嵐才從恍惚中驚醒,那一雙紅衣人兒已淺笑盈盈的向她走來。
令狐團圓與她說了許多話,她一一應了。令狐團圓旁若無人,可她卻不能不顧左右。海嵐在應答中,驚訝的發現,她的夫君與她的兄長不對眼。待人處事一貫圓滑老道的無缺居然給粱王臉色看。
令狐團圓寒暄了半日,這才注意到身旁的目光交戰。西日玄浩陰森森的,無缺笑裡藏刀,雖兩人不發一語,卻比互罵更難看。
“明遠郡主怎麼不說了?”西日玄浩問,目光依然盯著無缺。
“說完了。”令狐團圓狐疑的望著兩人。
無缺起身,道一聲“告辭”,竟徑自而去。令狐團圓看了一眼正眼冒火星的粱王,丟下句“那我也走了”,趕緊跟走。海嵐欲送,令狐團圓卻跑得快,幾步就出了廳堂。
“別去了!”西日玄浩止住了海嵐,冷笑一聲,“他們就是來氣我的!”
海嵐愕然。
另一邊,令狐團圓跟著無缺上了車,問他:“今兒你是怎麼了?和粱王慪什麼氣?”
無缺只笑不答。
令狐團圓心想,難道因為她的關係,無缺就“特別”關照粱王?她已經和粱王交惡,無缺再與粱王不對勁,那海嵐往後怎麼辦?
馬車離遠了王府,無缺才悠悠地道:“西日皇族沒有一個傻瓜,你太小瞧粱王了!”
“什麼?”
無缺凝視她,緩緩地道:“我就是去氣他的!”
令狐團圓睜大了雙眼,無缺的眼眸又朦朧一片。
路經隆德坊的時候,令狐團圓猛然想到了。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她的父親令狐約在替粱王修繕閬夕宮,所以無缺才去挑釁粱王。製造一個優渥公子與粱王交惡的假象,既是為令狐氏族打算,也是為粱王著想。
氏族不能與皇子走得太近,親如一家,杲南王氏的族滅就是前車之鑑。
無缺瞥了她一眼,又慢悠悠地道:“我也是真的很討厭他!”
令狐團圓無語。她現在有點明白了,為何四月苦著臉轉投無缺,那是無缺拾人拾得遊刃有餘。連粱王都不得不吃無缺的悶虧,何況一介武夫的四月?
分明很討厭一個人,不僅光明正大的表現出來,還能叫對方咬牙切齒的配合,這樣的無缺,難怪令狐約會放手交付重任。
但叫令狐團圓更驚訝的是,無缺在車停前,彷彿嘆息般的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