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等到第二天羅暮雪上朝去了,她也沒能說到此事。
到得她補眠起身,外頭卻直接來報,方微杜遣人送東西來了。
陸蕪菱頭皮一麻,卻無可奈何,還要在諸位婢女們環衛下顯出十分的鎮定,以顯得她同方微杜光風霽月,光明磊落。
去第三進正廳裡收拾那些禮物,數量還真不少。
大都是各地的特產,比如說宣州涇縣的紙兩刀,蘇州的刺繡帕子六條,太湖的珍珠一匣子,杭州的檀香扇,滇地的藏紅花曬乾的半斤……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又有方微杜這兩年的遊記一本,上頭有文有字,有詩有畫。
他還寫了封信給她:
“……去歲九月,途經江南,看秋葉漸黃,蟹子肥美,更有水澤波光瀲灩,秋風拂面,泛舟江心,擊劍而歌,悵然憶起京中舊事舊友,曾言江南風貌,惜未得一見,若得攜友同遊,幸何如哉!夜宿舟中,耳聞得江水靜夜起伏,拍打舟底,紅燭吐豔,一點映照江水之中,寂寥如斯……
亂世之中,不過各自珍重,徒自牽掛……幸江海日清,明主在位,得以重回京中,年齒漸長,不能免俗,浮生有限,恐不免為老父家族計,糾纏富貴祿蠹之中,而子亦嫁作他人婦。唯願子此生平安靜好,若干年後,鬢生華髮,不知可還得同遊天下,屢年少時約,共去觀長江入海,九曲黃河……”
禮物中有特別名貴的黑檀木架雙面繡四季大屏風一扇,想來是補送給她的賀禮。
陸蕪菱放下信,心裡洶湧難抑。
這些年的事情,慢慢浸回腦海。
他曾陪著她度過的少年時光,如何不堪珍惜?好友深情,如何不值得珍重?
既然自己和方微杜是好友,光風霽月,為什麼要這樣躲躲藏藏?就為了當年的舊事,怕羅暮雪多心?
這般掩藏躲閃著,難道他便不多心了?
自己難道能違心說能一輩子不再見方微杜?說他對她而言不值一提?
陸蕪菱提筆,給方微杜寫了一封頗為情真意切的回信,謂“……時光若駒,世事如戲,起伏難料,時不我予……當年尚青蔥,以為一往足可無前,輾轉周折 ,才知無力……”又感謝他當初赴京,御前為她相求的情誼。
其實女子婚後,同不是丈夫兄弟的外男通訊,還是很可能令人詬病的,但是時人亦非蠢如豚雞,未必不能明辨是非,當年她未嫁,其實方微杜又何嘗不是外男,他們詩詞來往,亦時有饋贈,也足可算得私相授受,可連陸緯都不以為忤,也無人私議他們。
如今她嫁了人,嫁的也不是不通情理的男人,自己當家作主,沒有公婆轄制,怎麼反倒畏首畏尾?
陸蕪菱又令人準備了好茶葉並一些精緻器皿,尋思著方微杜客居可能用得上的東西,作為回禮相贈。
到得這日傍黑,羅暮雪回來,陸蕪菱陪他用了晚餐,便直接開口道:“方微杜回京赴考,給我送了禮來,他是我昔日好友,我想改日去拜訪他,你哪天有時間,可否陪我同去?”
羅暮雪果然聞言臉色便一沉。
方微杜對於他而言,那是心頭之刺。
但因為陸蕪菱臉色平靜,態度從容,又直言讓他陪著,才按捺住心裡的不自在。
羅暮雪放下手裡的銀勺,沉聲道:“我近日事情繁忙得很,恐近期無空……”這是他第一直覺,就是拒絕。
但想想又覺得不妥。
他想說“你已經嫁了人,不宜去見外男,有什麼事叫管家去就可。”但是轉念一想,拿這樣婦德的大帽子隨便給陸蕪菱一扣,話說得倒是容易,就恐怕此言一出,她便要翻臉了。
強忍著沒說,欲待賭氣不理她,又覺得為此跟她鬧彆扭實在是無謂。便皺眉思索,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