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看他,不然怕我死在中途,他全都不知道。”
韓鐵芳聽了,不由覺得有些鼻酸,心裡慚慚地明白了,這人早先必是一個江湖大盜,如今他懺悔了。
此時店家就在院中說:“大夫請來啦!”韓鐵芳趕緊將門推開,大夫連同看店家就進了屋。
這位大夫據店家稱呼他是姓韓,與鐵芳同姓。年有五十來歲,嘴上有點稀稀的白鬍子,臉龐極瘦,彷彿是也有癆病似的。穿著一件灰布的破大褂,青緞坎肩也很舊了。他枸樓著進來,望了望病人的氣色,而病人卻忽然驚訝地坐起了身,大夫說:“躺下吧!躺下吧!別客氣!病人可不應該坐著。”
店家在旁邊說:“韓先生的醫道好極啦,來到我們這鎮上十來年,由他治活了的人,可真數不過來啦,治癆病,更是有把握。”
韓鐵芳就點了點頭。店家搬了凳於請大夫在炕旁邊坐下,此時病人卻閉著眼睛將臉側向裡面,卻伸出一隻右臂來,叫大夫先診脈,這個大夫一邊診著脈,邊仰著臉,半天,把頭微微地點著,看看韓鐵芳的衣服很整齊,面貌又清秀,他就說:“這位世兄與這位病人是一路來的麼?”
韓鐵芳說:“我們二人也是萍水相逢,因為談得相投,遂成好友。”
大夫又點點頭,砸一砸嘴,就站起身來說:“病人是虛弱過甚,加以外感,得慢慢地治,一劑藥兩劑藥怕不能見好。”
韓鐵芳點頭說:“是,是。”
大夫又說:“我這當大夫的與別人不同,好治的病,我一定說是好治,不好治的病,我也決不用大言欺人。因為我行的是儒醫,您可以到道街上看看我門前的牌子,上面寫得清楚。
我行醫四十多年啦,沒跟人說過一句不是書上的話。所以與他們那些江湖大夫迥然不同。我看閣下也是位讀書人,我才這樣說。”
店家在旁說:“韓先生在大地方也行過醫,西安府、蘭州府,全都給他掛過匾。”
韓大夫說:“我在涼州住的日子尤其多,將來您可以到那裡去問問,有位韓先生,您要說韓秀才更能曉得。因為兄弟自幼攻讀,曾進過學,後來因為科場不利,我才想:不為良相,當作良醫,因此才發奮……”
此時病人轉向炕裡去臥著,咳嗽又劇烈了起來,把這個大夫自吹自擂的話聲也擾亂了。
大夫又同韓鐵芳一笑,現出他那僅存的兩三個牙齒,他說:“您跟我到櫃房裡開方子去吧:”於是韓鐵芳跟店家也出了屋子。大夫彎著腰兒,邁著方步在前邊走,韓鐵芳在後看見他的兩隻鞋跟都破了,快穿不得啦。到了櫃房裡,掌櫃的跟他也很廝熟,他就借了紙筆,手顫顫地,字跡歪斜,開了一張藥方子,韓鐵芳取出來一塊碎銀作為酬謝,這大夫把一塊銀子看了又看,並借了櫃上的戥子稱了一稱,方才走。
韓鐵芳又把錢給店家,託他們去買藥煎藥。他同店掌櫃談了幾句話,就又走到那病人的屋裡。
病人忽然翻轉身來,瞪著大眼睛問:“大夫走了嗎?”
韓鐵方說:“已然走了,藥我也託店家買去了,待會就可以煎得。”
病人突然又問:“那大夫沒有說甚麼別的話?”
韓鐵芳怔了一下,搖頭說:“沒有說甚麼別的話。他只說您的痛得多多休養,不可以急躁。”
病人搖頭說:“我一點也不急躁,我已經忍氣吞聲了二十年,不料凡事皆由命定!逼得我又得作壞事!”接著又嘆息了一聲。
韓鐵芳越發地愣了,不知他是病得說糊話,還是為了甚麼。
忽然見病人又向裡一翻身,伸手向他那包袱裡去摸,撤出來一個紅綢子的小包裹,他使力坐起身來開啟,只見裡面在許多塊白銀中,還摻著有幾塊黃金。韓鐵芳越發的驚訝,這病人卻把一塊銀子給了韓鐵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