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次日渡黃河,又從西安府之城南掠過去。
韓鐵芳向此望了望塵煙中隱沒的西安城關,覺得十分壯麗,而那裡就有甚麼金霸王、銀霸王,以及仇人黑山熊之子吳元猛,心中頗思前往一斗,然而卻又愧恨自己的武藝不強,只得抑下胸中之氣,下決心非去新疆請來那個幫手不可,不僅請幫手,還須要自己練習武藝,手戮仇人,三年之後再報仇不晚,他安下心,隨者病俠西去。
沿途住店,分屋而寢,病俠是咳嗽的時候多,對他談話的時候卻少,連行三日過幹川、出長武,已進入甘肅地面,這裡的山就更多了,而土洞裡的居民卻也更多,大地顯得益為荒涼。韓鐵芳前廳瘦老鴉說過,這省內有甚麼“隴山五虎”,必都是極為兇猛的大盜,雖然如今是隨著病俠行路,有恃無恐,但他畢竟胸中懷著一些戒心。路上遇著了強壯的男子,他總是注意,總是要用疑惑的眼睛去瞧,夜間宿店,他也時時是小心謹慎。
然而病俠卻坦然走著,在路上有人注意著他,他也不注意他人,行了兩日,使到了皋蘭,即蘭州府省城地面。病俠因為這幾天趕路,病勢又有點加重,而韓鐵芳也想到蘭州城去看看風光,但當日他們來到這裡的時候,天色就已黃昏了,來不及進城,遂在東關裡找了一家店房,這店房很大,住的客人也太雜亂,前後院夥計給找了半天,並沒有小的單間了,只有一間大房,細說起來也可說是兩間,對面兩鋪很大的炕,當中一個走道,請病俠看了看,病俠就點了點頭,於是就與韓鐵芳分住在這間屋內。
用過了飯,病俠就躺下休息,夜漸漸地深了,牆上掛著一盞油燈,那棉做的捻兒越來越縮小,病俠卻連咳嗽帶呻吟,使得韓鐵芳的心中十分不安,有時他的咳嗽聲才停止了,可是耳邊又有一種“嘩嘩”的聲音,彷彿外面下了大雨似的,聲音似發自遠處,然而卻很大,韓鐵芳覺得很是奇異,隨站起身來,開了房門走出去,在殘月淡淡的光華之下,眼望著一個一個燃著燈的窗臺,站立了一會,卻聽著那種聲音更大更真切,彷彿有很多輛的車要從遠處走來似的,他聽了一會,並不能聽出是其麼聲音,就慢慢地又走到屋裡,卻見病俠已經坐起身來,問他道:“你聽見了這聲音沒有?”
韓鐵芳說:“聽見了,但不知是哪裡的車響?”
病俠笑了一笑,他的那蒼白削瘦的臉上一露出這種笑容,就顯得妖媚,更像是一個女人了。他就說:“這是黃河的流水聲音,黃河就在這蘭州城北,整天整夜它是這樣地流,直流出幾千裡地之外,可惜我們人,無論是多大的英雄,怎樣鐵鑄銅澆的好漢,也是要受壽數所限,真的,一個人說多了能夠活幾十年呢?……”說到這裡,漸漸又歉殻А⒏刑盡!�
韓鐵芳就勸他說:“我看前輩的病決不要緊,只要休養一些時日就好了,這樣騎馬奔波趕路我終覺得不對,我現在倒有一個主意,前輩可以住在這裡安心休養,告訴我趕新疆的路徑,我去把令徒找來,叫他來伺候你。”
病俠卻搖頭說:“新疆地面遼闊,他所在的地方你絕找不著,再說我還不服氣,我還能趕路,我既說出來的話就不能再改,至多在路上多耽擱幾天,唉!……”嘆了口氣,忽然又瞪起來兩隻大眼睛,高聲喊著說:“我不能死!我不願死!我還有氣未出!我還有事未辦!”喊到這兒,忽又一陣咳嗽,他就一頭趴在炕上,隨著咳嗽嗚嗚痛哭,真像個女人似的,韓鐵芳走去要勸他,忽然他又直起身來,一邊咳著,一邊拿胳膊驅逐著韓鐵芳,說:“去……去!……去睡你的覺吧!”
韓鐵芳退後兩步,緊皺眉頭,眼前的病俠又爬在炕上抽搐,咳嗽聲仍然不斷,而那遠處的流水聲似更猛烈,室中的燈光卻愈發昏,院中更聲敲了三下,韓鐵芳便抑鬱地回到自己的炕上去睡了。
一夜他睡得很是不安,到了次日,他見病俠的臉上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