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停住。
韓鐵芳就忍不住輕輕地拉開門,向屋裡看去,就見屋中燈光慘黯,桌上放著一碗麵,一雙筷,沒有人吃,人卻在炕頭雙手緊緊按著胸嘶聲竭力地咳嗽,但總是不能把喉中的痰咳出,那臉色是不必看了,真比任何蒼白的東西還要悽慘。他穿的是綢子的夾衣,包著他的瘦骨,一條很長的辮髮已垂到頭來,而且十分的蓬亂。
韓鐵芳就上前替這個人輕輕地捶背,他像伺候父親或母親那樣地恭謹,這個病人才吐出兩口稠痰來,唾在地下分明看出有血色,病人就“哎喲”一聲,身子向後一倒,韓鐵芳急忙托住了他的頭,並將他身旁的一隻花緞包袱拿過來,打算作為他的枕頭,但卻覺得又沉又硬,包裹裡不知是其麼東西。在包袱之旁分明放著一根皮鞭,及一口連著銷的,柄上纏有很舊的青絲的寶劍。韓鐵芳並不驚疑,用自己的手託著這人的頭,輕輕地向下去放,不料道人忽然一挺身,似有絕大的力量,把韓鐵芳推到了一邊。昂爽地站起身來,臉色由燈光傳到韓鐵芳的眼裡,韓鐵芳見他雖然已經瘦弱得幾無人形,然而卻像那柄瘦長的寶劍似的,發出來一種森冷的令人不敢逼近的光芒。
此人一抱拳,說:“原想在新疆見面,不意又在此相逢,總算是有緣,請坐請坐!”
韓鐵芳一躬到地,然後直到腰來說:“我現在往西來,一來是為辦自己的事,二來就是想再見見前輩,求前輩指教,那天在山上我言語多有不周之處,也求前輩不要加罪,我只學過三五年武術,在家中時,頗為自負,到了靈寶一遇著戴閻王那些人,便自覺出是武術太低了……”
對面的這人將他止住,說:“店房裡人太雜,不要說出這些話。你請坐,我們談談!”
韓鐵芳答應了一聲,往後退到一個凳子上落了座,這個病人是坐在他的對面,借著燈光不住看他的容貌,就說:“我看你的模樣實在有些眼熟,二十年前我有個朋友他姓羅,長的就頗像你,你現在能否對我實說,你到底是姓甚麼?”
韓鐵芳不由得一陣詫異,說:“我實在姓韓,是洛陽人,我並不認識甚麼姓羅的人。”
病人又說:“你的父親是誰?”
韓鐵芳不願也不敢說出自己的父親的名字和來歷,只說:“我的父親是洛陽縣的一個財主,他已然死了,給我留下了一些產業,我因想男兒志在四方,不願株守,所以便將家財盡皆散給親族,一人出來磨練磨練。”
這病人點頭說:“很好!年輕的人是應當出外來磨練磨練的,但是你不往南方那山明水秀的地方走,卻到這荒涼的西邊來是其麼意思呢?”
韓鐵芳說:“我是為尋找一個人。”
這病人就又問:“你尋找甚麼人?作甚麼事的?”
韓鐵芳說:“我找的那個人姓吳名鈞,外號叫黑山熊,他是個……”
對方這病人就突然詫異地說:“甚麼?黑山熊?你認識他嗎?”
韓鐵芳搖頭說:“我不認識他。我只知道這個人年歲已經很老了,他是個強盜,他生平作惡多端!”
病人的態度才和平了些,又咳嗽了兩聲,問道:“你要找他有甚麼用意呢?”
韓鐵芳沉吟了一下,就又說:“我找他是為報仇,我同前輩說了也不妨,我想前輩必是天下聞名的一位奇俠,你不是李慕白,便是江南鶴。我也無須瞞你,我要見了黑山熊,無論他的本領有多麼大,他手下有多少人,我也要跟他拼命,或是我死他生,或是我生他死,我們中間的仇恨不共戴天,因為十九年來,他欺我太甚!”
病人又驚詫著說:“十九年?……”容貌悽慘,回想了半天,才又問說:“你和他是因為其麼結下這樣深的仇恨呢?”
韓鐵方說:“因為……”自己母親被黑山熊強佔了的事,他真慚愧得不能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