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原諒母親的難處,除非是私生孩子沒法相認,否則無論如何,兒子也得見見他的母親的,即使別人曉得了,也不能夠笑話!”
病俠的臉色忽又一變,竟簌簌地落下眼淚來了,說:“你說的話,今我很難受!就這樣吧!我們快走到新疆,我命我那個親近人跟你在一塊,你照拂他,他替你報仇。”
韓鐵芳奮然下了炕,說:“前輩你這樣病重尚能走路,難道我這點傷就走不動了嗎?”
病俠也笑著說:“好,咱們吃一些飯就走好不好?”
韓鐵芳點點頭,遂就喊叫店家,打水盥漱,又叫了菜飯吃,韓鐵芳也換了一身衣服,在病俠的面前,他親自將那塊紅羅珍重地收在身邊,然後叫店家備馬。
病俠付過了店資,二人便一同出門,上馬又往西去。
今天天氣不好,陰雲滿天,可是頗為涼爽,二人的馬都馳得很快。病俠雖仍時常勒住馬咳嗽,但他只要咳嗽止住,就揮鞭疾走,精神十分的興奮。當日就趕到了古浪關,次日傍午來到了武威涼州,涼州這地方是北憑沙漠、南望雪山,東西峽道尤為險峻。
病俠帶著韓鐵芳到了南關,找了一個臨街搭著蓆棚的飯鋪用飯,他匆匆地吃完了,卻叫韓鐵芳在此坐候,他步行著進城去了。韓鐵芳也願意多歇一會,借了鋪子裡的一柄蒲扇搖著,這蓆棚下的飯客很多,而蒼蠅更多,眼前大道上的車馬和用兩隻驟子架著的一頂小轎.本地人所謂之“駕窩子”的東西,更是往來不斷。塵上時時的揚起,如同煙幕一般,而南面那魏然的山頂,不知是浮雲還是積雲,山頂上有一層很顯著的白色。
韓鐵芳向這飯鋪的夥計問了問,夥計就指著說:“那是祁連山,我們叫它為老虎山。山裡出金子,產藥材,豹狼虎豹全都不少。”韓鐵芳眼睛直直地向那出去望,想著母親方二太太就在那一帶受苦,而自己路過這裡,卻不能急速去救,豈不羞慚?他手摸著寶劍,低下頭又嘆了口氣。
待了半天,病俠方才回來,韓鐵芳就問說:“前輩到城裡做甚麼去了?”
病俠很懊喪地說:“我去找一個故人,那個人早先在府衙門作書吏,我現在一打聽,他早已調任了,下落也不明,生死也不知。……”接著又慨嘆著說:“人世變得真快。”於是收拾行李,備好馬匹,離開涼川又往西去。
甘涼道上是越走越為荒涼,田地多半是受了祁連山的山水所衝,鋪滿了拳頭大的石子,真是貧瘠極了,無法耕種。沿路所見的村民,沒有一個穿整齊衣棠的,十五六歲的姑娘尚皆赤身裸體,無有衣褲。韓鐵芳觀之不禁慨然,後悔當初把家財散盡,不然也可以施放濟助這些貧民。可是他見病俠倒是把些銅錢和碎銀隨手扔給人,毫無吝嗇的樣子,他心中就對病俠益為欽佩。
走過了永昌縣,天色愈為陰沉,漸漸瀟瀟地灑下來大雨,南頭的雪山,北邊連綿不斷的長城,都籠在濃霧裡。路上的行人也漸稀少,他們的馬蹄聲也為雨聲所淹沒,身上也都被淋溼了。韓鐵芳從後面看見病俠的衣服已經全貼在身上,愈顯得他骨瘦如柴,就很關心,大聲喊著說:“我們趕緊找個地方先歇一歇吧!天色也不早了,兩下得這樣的大,……”
那病俠卻似沒有聽見他的話,依然在前緊緊揮鞭飛奔,雨絲擊著他的頭髮和身子,他的鞍旁寶劍都向下流水,這時他也不咳嗽了,如同一隻霧中的飛龍,向前騰空而行。韓鐵芳也沒法子,只是喘氣,臂上的傷痕被雨水浸得又疼起來,他的臉也往下流水,兩眼都被淹得難以睜開,他勉強著向前走,他的馬落在病俠後面很遠。又走了多時,雨下得愈大,天色漸漸的昏黑了,到了永昌縣西的水泉驛,方才找了店歇下。
因為這裡是個小鎮,路上的客人都被雨截留在別的地方了,這裡的店房雖小,房屋卻多半閒著,病俠跟韓鐵芳各自找了一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