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薄皮的鐵面人面具,屈指彈上去鏗鏗響。
——
第三次到岑今這裡。
天已經全黑了,別墅內外燈火通明,有音樂聲,像倒流香的流霧,向著傾斜的低處路道捲來。
衛來站在黑色的樹影裡,聽了一會。
那是很老的歌,槍花樂隊的名曲,《Don’t cry》,槍花樂隊的歌,歌如其名,憤怒激烈,總像要捶爛世界,但唯有這首,滄桑哀婉,繾綣傷情,據說唱哭過千萬傷心人。
傷心人別有懷抱,懷抱裡總有一首歌。
再走近些,音樂裡攪拌了嬉笑、喧鬧、大聲的說話、樂器調音,混成一鍋雜醬,再聽不真切了。
門口處有人攔著,請他出示邀請券。
衛來遞券的時候,才發現券面上印的是英國威爾第歌劇《假面舞會》的海報,邊上一行字,標註是Leon Russell寫的同名歌曲的歌詞。
——在這寂寞舞會里,我們真的感覺快樂嗎?
沙特人做事倒是精心,一場用於遮蓋的派對,居然連邀請券都做的這麼精緻。
他帶上面具,推門進入大廳,裡頭燈光昏暗,陰影、聲浪和自助酒水間出入各色人物:防護鏡碎裂的二戰飛行員,星戰裡的黑武士,還有帶金色假髮套的夢露。
抬頭看,岑今伏在二樓的欄杆處,穿銀灰色抹胸緞面拖尾晚禮服,戴水鑽的肩鏈。身後一襲黑色的大幕從天花板垂下,將樓上房間全部遮擋,幕布上是蝙蝠俠,幅翼狀的披風迎風展開。
她指間挾了支黑色纖細的女士煙,但跟之前一樣,很少真的抽,偶爾在欄杆上輕磕,細的看不見的菸灰盡數落在底下長兩撇小鬍子的希特勒頭上。
衛來上樓,經過岑今身邊時,她低垂眼眸,說了句:“從披風進去。”
原來蝙蝠俠的披風不是整幅,衛來掀開一道縫,閃身進去。
大幕厚重,幕後安靜許多,不遠處的房間開著門,有燈光透出。
衛來過去,看到白袍賽德坐在沙發上,邊上站了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只穿貼身的短背心和短褲,曲線玲瓏,翹臀細腰。
她正試戴一個銀色的威尼斯公主半面面具,邊沿有鏤刻的花紋,飾以珍珠、水鑽、緞帶和羽毛。
看到衛來,她驚訝地低呼了一聲。
衛來這才想起自己的鐵面,伸手摘下,那女人也摘下面具。
是個年輕的東歐女人,很漂亮,棕褐色的眼眸,染黑髮,齊肩,髮梢打了卷。
衛來說:“很像。”
女人很聰明,一聽就知道他是自己人:“也不是完全一樣,東方人偏瘦,我餓了兩天……”
她指自己略顯圓潤的肩膀:“還是沒有變細。所以岑小姐挑了有肩鏈的禮服,燈光很暗,有面具,又有裝飾,我想別人看不出來……”
說話間,岑今進來,示意那個女人跟她進裡屋換衣服。
衛來坐到賽德身邊,賽德遞了張紙給他:“船票。”
船票?衛來眯起眼睛細看,這分明是從某個記事本上撕下的半頁紙,邊緣像被狗啃過,上頭用簽字筆劃拉了一道,根本也看不出是芬蘭文還是英文。
賽德壓低聲音:“你們去圖爾庫碼頭,坐船,到瑞典,斯德哥爾摩,那裡有北歐第二大機場。”
衛來把“船票”摺疊好,放進內兜:“坐船是最慢的。”
圖爾庫碼頭有芬蘭至瑞典的固定輪渡,航程在十多個小時左右,是最慢也最便宜的一種交通方式。
賽德點頭:“時間是次要的,隱秘最重要。”
“幾點到?”
“越快越好,不過今明兩天都有效。到了圖爾庫,去油碼頭,找一個叫塔皮歐的人,他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