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的屋子裡;
但本能的,他清楚她現在並不想回首,去面對和處理風暴過後的狼藉。
最後他沒有選擇煞風景,也不想逼迫她,去到她的對立面。
只是問:“你想去哪?”
說出口後的瞬間他就開始懊悔,這是個很沒擔當的問題。害她深夜出逃無家可歸的是他,她也從未有過外宿的經驗,他卻將選擇決定權移交到她手上。
可女生渾不覺猶疑和無措,只快速地答:“可不可以……”
原也:“嗯?”
“就走。”
只是走。
往有光的地方走。
走就行。
無所謂去哪裡。
只要他在她身邊,她也在他身邊,都在對方的目及之處。
“跟你一起走就可以。”
原也的鼻頭劇烈但急促地酸了一下。
他喉結微動,剋制住,低應一聲“好”,再不多言,握住她的手。
少男少女十指相扣,慢行在幾無人煙只餘車流的路邊。
夏夜晚風浮蕩,有梔子靜謐的暗香。
也有一股無處可去的燻熱和迷惘。
“原來宜市的深夜是這樣的……”春早雙目滴溜溜打轉,像在刻印一個新世界,一個美輪美奐的大觀園。
“是的,沒什麼人。”
非機動車道上,偶爾有騎著共享單車的加班族一閃而逝,或步履或散漫或焦急的過路者。
而他倆,多少會收到怪異的注目。
因為身上的校服,因為這個夜闌人靜的節點。
春早視若無睹。
很久都不再有人擦肩而過後,她輕輕說:
“世界好像只剩下我們兩個了哎。”
她大口呼吸:“真好啊。”
好自由,好安逸,空氣都潔淨得不像話。
原也的手遽地一輕,轉眼看,女生已躍上花圃邊磚石鋪設的矮圍欄。
“快看,我和你一樣高了。”她踮步走著,為保持平衡,她將另一隻空著的手伸平了。
油綠的葉片刮過春早的褲腳。她從幾乎齊平的角度歪頭看過來,像只輕盈的雪雁。
原也配合地抬高手。
兩人垂於身側的臂彎,因此舒展開來。它們在走動間晃盪著,像一道飄搖的,但也牢不可破的鏈橋。
春早哼起歌,聽不出具體旋律,但格外輕快。
原也注視著她,目不轉睛。
他莫名想到了機器人總動員裡的eva,那個飽滿的,光潔的,純白的,酷到不可思議的,從光年以外到來的女機器人,在早已朽敗的地球上四處探尋和遊走。而他從瓦礫和腐地中探出頭,終將傾情於她。
他們手臂擺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彼此臉上的笑容也是。
車流與燈帶如星河,他們抓緊彼此,在太空裡起舞。
無視所有秩序,也無視所有人類。
—
臨近兩點的時候,他們走上一道很長的橋,趴在欄杆上遙望下方的水流。
夜晚的江似嵌著珠寶的黑綢緞,蔓延開去,在風裡一彎一蕩。
男生女生髮絲湧動。
江風獵獵,往校服裡涼爽地盈注,春早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
她立馬掩唇,但還是被原也捉個正著。
他問她:“是不是想睡覺了?”
春早擺頭,逞強說道:“哪有,就是被風吹得太舒服了。”
原也想起她今天晚自習後的睏倦,還有之後因爭吵負荷過載的情緒,當即判斷:“你需要休息了。”
春早擰眉警告:“你別想把我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