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莊舍。院子裡有一口魚塘,塘子裡遊著鴨子,再過去一點是一口井,井上架著絞盤轆轤。
打麥場閒置著一些莊稼用具,鋤頭、耕犁、籮筐,還有專供牲口拖拉著用來壓麥子的大石頭碾子。
幾隻斑鳩沿著土牆邊上覓食著,不時地發出咕咕的叫聲!
矮矮的土牆下爬滿了野花,一隻大雄雞正在牆上扇著翅膀。
站在牆邊上往外看,可就是大片的旱田。麥子、高粱、老玉米,一片青蔥,在和煦的春風裡,發出那種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一匹全身黑亮,僅僅頸項上生有一圈白毛的駿馬,正自沿著牆根嚼食著地上的青草。
吃著吃著,它偶爾仰起脖子,享受著沐體而來的和煦春風,兩顆紅色的瞳子,活像是兩顆晶瑩的瑪瑙,閃閃的放著紅光。
曾經是被懸賞萬金欲得的上都馬王,在阿巴爾左翼旗部間關千里,縱橫來去,統率著上萬的牲群——它就是那匹被名為“日月千里追風駒”的寶馬黑水仙。
良驥伏櫪,志在千里!目睹著它此一刻的悠閒,你是無論如何難以想象出它昔日的龍騰虎躍光采。
馬猶如此,人何以堪?人同馬其實都是一樣的,在百戰沙場解甲歸田之後,往昔的豪氣千雲,似乎再也不復存在,剩下的只是倦容、睏乏、消極,無窮的惆悵與回憶……
大黑馬不耐寂寞的發出了長嘯聲,驚飛了牆簷下的一群斑鳩。斑鳩鼓動翅膀,就像是用力拍巴掌的那種聲音。
自此這處莊院裡的寂靜,已遭到了嚴重的破壞。
正在繡花的三妞兒,趕忙放下了活計,由板凳上站起來,翹著屁股,伸了個懶腰。她還閒不下來,火房裡灶籠上還蒸著窩窩頭,這會子該早就熟了,要不是這陣子斑鳩“拍手”
聲,她還想不起來呢!
開啟了爐門兒,釜底抽薪,把燒紅的枯樹枝拉出來弄熄了,紅紅的火光,映著她健美的臉盤兒,撩撥起大片的青春氣息。
三妞兒用水澆滅了火,欠著腳這才揭開了蒸籠蓋。
嘿!那些個老窩窩頭和黑麵饅頭,可都熟透了,肥肥大大的,每一個都差不多有碗那麼大。
一個白髮皤皤的老嫗嫗,撩著布幔子,探頭進來,老著喉嚨叫著:“人家大小姐肚子八成餓了吧,快給端了去吧!”
三妞答應著,快動作把籠裡的窩窩頭折倒案板上,找出一個盤子就去拾窩窩頭。
老嫗嫗咳嗽著說:“人家不吃這個,千金之軀喲!我叫你蒸的白麵卷子呢?”
“有,娘。”三妞才似想起來:“在第二籠上。”
第二籠裡,蒸的是白麵饅頭。
三妞撿了兩個放在盤子裡,又切了一碟子鹹菜,撈了一隻新滷的鵪鶉,盛了一碗稀飯,把這些放在一個托盤裡,端起來就往外跑。跑了兩步,她才想起來,趕快把托盤放下,兩隻手理了一下頭髮,把那條黑油油的大辮子捋到了前面,拍了一下身上的柴灰,這才又端起盤子往外走。
老嫗嫗扯著嗓子,在後面嚷道:“問問人家小姐還想吃些什麼,人家是千金女呀!”
“知道了,娘!”端著托盤,三妞一陣子小跑,來到了打麥場的這一頭。
這裡是乾淨的瓦房三間,上面搭了絲瓜架子,那些個半熟的絲瓜,小棒槌也似的吊在半空中,鳥雀在上面咭喳著。
三妞一路來到了正面房門前,輕輕地叩了一下門,喚道:“大小姐,該吃飯了。”
半天,才聽見房裡應了一聲:“是三妞麼?”那個怪好聽,但卻懶散的聲音,含糊的說道:“什麼時候了,又該吃飯了。”
三妞低下頭噗的一笑,縮了一下項頸子:“太陽都下山了。大小姐,你還在睡懶覺呀!”
吱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