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真切,這絕對是那老頭的音色。這個聲音傳出來以後,不管我再怎麼擺弄,竹筒也沒有了動靜。最後,我像解剖青蛙一樣把那個竹筒劃開了,中間用兩層很薄的竹膜隔斷開來,裡面粘著十幾顆散亂的黃豆,除此以外,別無他物。這個竹筒我後來一直帶在身邊,直到後來偶然讀到一本古書,那本書上記載了古代有一種非常神奇的木工技藝,叫作&ldo;千里傳音&rdo;,就是用的這種辦法。可惜那種技藝在作者成書的那個年代就已經失傳了,這都是後話。
當時我甦醒過來以後,立刻聯絡了張童,張童一接電話都快急哭了,說一晚上沒找到我,差點都要報警了。
我隨便編了個理由敷衍過他,有氣無力地說:&ldo;就是在外面喝大了,你別擔心。&rdo;
張童對著電話吼道:&ldo;別擔心個屁!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喝醉酒醒來以後發現自己的腎都沒了……&rdo;
我心道,昨天我要是出事可不是沒個腎那麼簡單,估計內臟都得換一遍。我讓張童火速奔往木製工藝品展覽會會場,要是發現昨天賣書的那個老頭,無論如何都要拖住他,等我趕到再說。
張童不明白我要幹什麼,但還是去了。過了一會兒打電話過來,說他已經到劇院了,卻沒有看到那老頭。他問過了展覽會現場的工作人員,人家說那老頭昨天晚上就把攤位給撤了。
我又找到了老頭住的這所房子的房東,房東卻告知我這老頭是從外地來的,根本不是本地人,他從來沒見過。老頭連名字都沒有留,就租了一個月的房子,可這才剛剛一個星期人就走了。
所有的線索都斷了,那個老頭,還有他的&ldo;兒子&rdo;,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仔細回想了他說的每一句話,感覺滕州只是他的一個落腳點,他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可是像他這樣的人,會尋找什麼呢?什麼東西才能讓他冒險帶著那樣一具&ldo;傀儡&rdo;不辭辛苦地奔波呢?
不知道,或許沒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
我在滕州待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便向張童辭行。張童卻死活不讓我走,說最近開了一家迪廳,裡面的小妞個個翹臀電眼,非要帶我去見識見識。我實在拗不過他,便想先給康錦打個電話,問問他身體恢復得怎麼樣,順便說自己可能會晚回去幾天。沒想到電話一接通便傳來了康錦只有在工作時才特有的嚴肅認真的聲音:&ldo;長青,我正想聯絡你!現在我在黃河古道,新鄉!&rdo;
我驚愕道:&ldo;老師,你身體好了?跑去那裡幹嗎?&rdo;
&ldo;你快來,我在這裡等你。&rdo;末了他又加上了一句,&ldo;這裡不太平!&rdo;
第三篇筆記 水猴子
再有啥翹臀電眼也留不住我了,就是lady gaga來了我也非走不可。匆匆辭別張童之後,我坐上了去往新鄉的汽車。
新鄉,黃河流經之地,也是黃河邊上最古老的城鎮之一。在這段區域流經的河段因為將近百年都沒有發生過決堤改道的情況,所以也被稱為&ldo;黃河古道&rdo;。
我到新鄉的時候是暑期的八月份,正值黃河的汛期。河水的漲幅是一年之中的最高峰,放眼望去黃茫茫的一片,就像莊子書裡說的那樣:涇流之大,兩涘渚崖之間,不辨牛馬。我來到之後才發現,不僅是康錦在這裡,還有省里科研所和動物研究所的好幾位專家同志。其中動物研究所的一位專家還是康錦的老同學,他的嘴唇在上大學的時候被麻醉不成功的金雕抓了一下,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疤痕,康錦見了面就稱呼他&ldo;老豁&rdo;,想必是年輕時候就得來的外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