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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大著舌頭,還要再說,段成悅已轉身走了出去。

去年十一月的那個黃昏。那日是他二十七歲的生辰。府中早早便在準備為他慶賀,以他今時的榮寵,外客必定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然而他終究沒有發出一張請柬,他在黃昏太陽落下時去到王府內園的池邊。

那裡的水閣名叫萬錦,向來是王府舉家歡慶的場所。他還記得幼時母親便在此處為他慶生,然後順理成章,他想起了很多人和很多事。祖皇如何駕崩,父王如何猝歿,先帝如何登基又如何被迫退位,最後他想起了兄長睿帝的往事。

他記得自己從前並不是一個多愁善感喜歡追憶的人,但是那日確實思緒翻湧不可遏制,他甚至覺到了淡薄卻又無止無休的寂寞。他在池邊靜思,凝視著月亮的倒影被粼粼水波切碎,直到那一種支離破碎猛地讓他毛骨悚然。

離開時他腳步穩定心思倉惶,他彷彿被人指引一般,來到空無一人的宴客大廳,那些原本用作待客的美酒一壇一壇堆在角落,他拍開了壇口的泥封,嗅著霎那湧出極醇極香的酒味。動作違逆了理智的操控,他找來酒盞,獨自坐在空闊的廳內,緩緩斟起一盞竹葉青,緩緩一飲而盡。

這樣他空落忐忑的心緒方才漸漸穩定,那感覺就好像一枝無依無靠的藤忽然纏到了堅實的樹幹。

半個時辰之後他體內毒發生不如死,然而現在回想起來,在那一刻他委實已無法控制。

他極其疲憊,掙扎著回到明淨園,一頭栽倒在臥床之上。

只在電光火石的瞬間,他忽然覺得,就這樣死去其實也未必是一件壞事。他使勁挪動了一下身體,嘴角泛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這天以後,段成悅嘔血的次數忽然頻繁起來,他的精神急轉直下,每日只能在明淨園的庭院中閒坐,有時坐著坐著,氣力不濟,便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假如鬘姬不去叫他,他竟能昏睡整整一個下午。

數日後睿帝得知了他的病情,親書一封,另賜些許珍貴補藥,派章公公送來,安慰撫恤。

段成悅笑容平靜,謝了睿帝的恩典,說了些&ldo;愧不敢當&rdo;的客套話。直至將章公公送走,段成悅叫鬘姬將睿帝書信拿了過來,用微微顫抖的手,展開閱讀。

那信不過兩百來字,殷殷切切,其實也就是叫他安心養病云云。然而段成悅一字一字,看得極其仔細,眼神凌厲,好像要將那字紙看穿,看到寫信人最深的心底。足足看了一刻多鐘,忽然雙手顫抖劇烈,把紙抓得悉悉作響。

隨即深深長嘆,靠在椅上,閉目不語。

他謝絕了一切探視,決不讓一個外人踏入明淨園。

這個外人甚至包括王妃雲姮。

然而鬘姬自然不知道這一點。那日雲姮照例前來問安,段成悅正在窗前榻上昏睡,一睜眼,見到雲姮,陡然坐直了身體,渾身顫抖,大發雷霆。

&ldo;你來做什麼?你也想讓我死麼?你也想讓我死麼!&rdo;

從沒有人見過他如此激動,一時滿室寂靜,人人錯愕難當,手足無措。

直到雲姮猛然轉身,疾步走了出去。她走到門口,被門檻絆倒,卻飛快地站了起來,一個丫鬟本想去攙扶,被她一把推倒。等諸人都反應回來時,雲姮已經沒了影子。

鬘姬見段成悅仍直直坐著,趕緊上去扶住他,道:&ldo;王爺,您別生氣,奴婢錯了。&rdo;

段成悅盯著雲姮消失的方向,眼神似乎模糊而深沉,卻終於什麼都沒說,只默然垂首枯坐片刻,然後重新緩緩躺下,這一番激烈的脾氣發過,竟然很快又昏睡了過去。

葉而複次日來給他診脈時,沉吟良久,將何藤升與鬘姬叫到外面。鄭重其事地問道:&ldo;兩位都是王爺親信貼身的人,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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