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比誰都乾淨,金柳,永遠不要看輕自己,連你自己都看輕自己了,以後誰能看得起你?當初我最落魄最潦倒的時候,一個人蜷縮在紹興城一條窄巷裡過夜,連個避風躲雨的地方都沒有,落到那般境地,我的腰也從來沒有彎過,更不覺得我比別人差,吹著寒風淋著凍雨,我甚至還能仰著腦袋朝天笑,這兩年來我經過許多風雨,然而最令我記憶猶深的,便是那一晚的笑聲。”
“金柳,你也是,出身風塵不是你的錯,只要心是乾淨的,誰也不會看輕你,而你,更不能看輕自己。”
聽著秦堪罕見的嚴肅語氣,金柳呆了片刻,眼淚撲簌而下。
“秦堪,這世上我只想讓你看得起我,我的名聲是髒的,但我的身子和心都是乾淨的,至於世俗旁人怎樣看我,我理他們作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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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柳就這樣在秦府住了下來。
她的身份有些尷尬,客不客,僕不僕的。秦堪和杜嫣待之以客,而且還吩咐府裡下人叫她“二小姐”,對外說是與秦家主母結了金蘭的異姓妹妹。
可金柳似乎沒有當客人的覺悟,每日比誰都起得早,然後打掃秦府內院,給杜嫣端水遞茶,似乎完全把自己當成了下人丫鬟,手腳太過勤快,常常惹得憐月憐星兩個小蘿莉癟著小嘴偷偷哭,因為金柳把她們的活兒搶了,令她們感到在秦府很沒存在感。
而主母杜嫣每次見到金柳幹活便大發雷霆,說家裡主人幹下人的活計沒規矩,金柳卻只是淡淡一笑,笑容裡閃過幾分不易察覺的狡黠意味,只被老奸巨滑的秦堪捕捉到了,或許也是故意露給秦堪看的。…;
很好,很和諧,秦府上下一團和氣,渾然不覺小三以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悄然滲入了秦家的生活圈子,長袖幾番舞弄之下,隱隱已成了秦家不可缺少的一分子。
秦堪忽然發覺自己像許仙,而金柳則是化為人形的千年蛇妖,不同的是少了一位法海跳出來收了這妖孽,相同的是,他和許仙都知道往哪兒捅……
朝堂似乎平靜下來了。
劉健謝遷正式遞上了告老奏本,朱厚照的反應並無二致,仍舊沒有絲毫的挽留意思,奏本一遞便御筆一批,準了。
劉健和謝遷終於對大明朝堂死心了,也對朱厚照死心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果然沒說錯。
劉瑾執掌了司禮監,成了大明名副其實的內相,原本頗為低調的,畢竟劫後餘生,能活著算不錯了,沒想到還能執掌內廷,實在是意外的驚喜。
事實證明低調的人不會永遠低調,有野心的人早晚會露出猙獰的獠牙,早或晚而已。
京師大亂後的第五天,劉瑾趁著朱厚照心情好,幾番逢迎溜鬚之後,從朱厚照那裡討來了一件蟒袍,當劉瑾雙目含淚,恭敬捧著蟒袍從乾清宮走出來,細心的宮人發現劉公公轉過身時,神態已然變了,變得趾高氣昂,變得霸氣四射。
悄然無聲裡,劉瑾的心態已漸漸開始變化,有了皇帝的寵信,有了大明司禮監的權力,天下何事不可為?
秦堪這幾天也沒閒著,丁順花了三天時間,領著一干南京的老部下,按秦堪的命令在城外的流民營裡挑選了整整五百名身家背景乾淨的少年,並將他們送到了城外的農莊裡待命。
訊息送進北鎮撫司,秦堪坐在案頭微微一頓,嘴角露出了誰也無法看懂的笑容。
然後秦堪整了整衣冠,入了皇宮。
乾清宮的正殿中央,兩隻兇狠猙獰的鬥雞正伸長了脖子,惡狠狠地盯著對手,脖頸處五彩的羽毛立得筆直,鐵鉤般的爪子舉重若輕地挪著步,如同兩名絕世高手在進行著生死決鬥。
劉瑾,谷大用,張永等八虎簇擁著朱厚照,眾人神情緊張,鼻翼滲出了細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