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息若今日以此種方式死在此種地方,死後連牌位都沒有資格祭在青丘的。
她奄奄地癱在草地上喘著氣,突然有點兒不明白,自己好端端一個神女,為什麼要跑到這人生地不熟的九重天來,以至落難到這步境地。姬蘅受了委屈還有東華來護著她,還有一頭忠心護主的雪獅罩著她替她報仇。可她的委屈,遠在青丘的親人甚至都不曉得。
雪獅拍打她一陣,瞧她沒什麼反應,果然漸漸感到無趣,哼了一聲,用爪子扯下她頸間的一個小玩意兒慢悠悠地踱步走了。那東西是東華抱她回九重天后拴在她頸間的一塊白玉,很配她的毛色,她從前很喜歡,也將它看得很重,等閒人摸都不要想摸。此時,這塊白玉不僅被這頭雪獅摸了還被搶走了,她卻沒有太大的反應,她只是太疼了。三個多月前十惡蓮花境中,她其實也受過重傷,但那時東華在她身邊,她並沒有覺得很疼。此時竟感到一種難言的痛苦,也說不清是身上還是心上,或者兩者兼而有之。她望著天上飄移的浮雲,眼睛漸漸有些乾澀,幾滴眼淚順著眼尾流下來,她忍著疼痛,抬起爪子小心翼翼地避開傷處擦了擦。愛這個東西,要得到它真是太艱難了。
鳳九在空曠的野地裡躺了許久,她疼得連動一動都沒什麼力氣,指望著路過的誰能懷著一顆慈悲心將她救回去,塗點兒止疼的傷藥,但日影漸漸西移,已近薄暮時分,她沒有等到這個人,才想起這其實是個偏僻之地,沒有誰會逛到這個地方來。
九月秋涼,越是靈氣聚盛之地入夜越冷,瞧著此處這靈氣多得要漫出去的樣子,夜裡降一場霜凍下來指時可待。鳳九強撐著想爬起來,試了許久使出來一丁點兒勁,沒走兩步又歪下去,折騰許久不過走出去兩三丈遠。她乾脆匍匐狀一寸寸地向前爬行,雖然還是蹭得前爪的傷處一陣陣地疼,但沒有整個身子的負擔,是要快一些。眼看暮色越來越濃,氣溫果然一點點降下來,鳳九身上一陣熱一陣冷,清明的頭腦也開始發昏,雖然痛覺開始麻木讓她能爬得快些,但天黑前還爬不出這個園子找到可避寒的屋舍,指不定今夜就要廢在此處,她心中也有些發急。但越急越不辨方向,也不知怎麼胡亂爬了一陣,撲通一聲就掉進附近的溪流。她撲騰著爪子嗆了幾口水,一股濃重的血腥猛地躥進喉嚨口,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據司命的說法,他老人家那日用過晚膳,剔了牙,泡了壺下界某座仙山,他某個懂事的師妹進貢上來的新葉茶,搬了個馬紮,打算趁著幽靜的月色,在自家府邸的後園小荷塘中釣一釣魚。釣竿剛放出去就有魚咬鉤,他老人家瞧這條魚咬鉤咬得這樣沉,興奮地以為是條百年難遇的大魚,趕緊跳起來收竿,沒想到釣上來的卻是隻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氣的小狐狸。這個小狐狸當然就是鳳九。
鳳九在司命府上住了整三日,累司命在會煉丹煉藥的仙僚處欠下許多人情債,討來各種療傷的聖藥,熬成粉兌在糖水中給她吃,她從小害怕吃苦,司命居然也還記得。託這些聖藥的福,她渾身的傷勢好得飛快,四五日後已能下地。司命捏著他寫命格的小本兒。不陰不陽地來問過她多少次:“我誠心誠意地來請教你,作為一個道行不淺的神女,你究竟是怎麼才能把自己搞到這麼的境地的?”但她這幾日沒有什麼精神,懶得理他。
她時不時地窩在雲被中發呆,窗外浮雲朵朵仙鶴清嘯,她認真地思考著,這兩千多年的執念是否已到了應該放棄的時候。
她真的已經很盡力。四百多年前,當司命還擔著幫天上各宮室採辦宮奴的差使時,她託他將她以宮女的名義弄進太晨宮,就是為了能夠接近東華。怕她爹孃曉得她不惜自降身份去九重天當婢女,還特意求折顏設法將她額頭上的鳳羽胎記暫時收掉,總之,做了十足的準備工夫。臨行前,折顏還鼓勵她:“你這麼乖巧、漂亮、好廚藝,東華即便是個傳說很板正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