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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再見,情形比上次不同。

林則徐心中暗喜,但臉上作出不信的神色說,世人雖知鴉片之禍,甚於鳩毒。

但凡染上者,第一口吸入時,覺得像蘭花桂香般馥郁。

第二口吸入時,好像美酒佳釀般沁人心脾。

待到第三口第四口吸人時,已是昏昏然大得滿足,夢見自己白日裡化作蝴蝶,翩翩起舞。

自以為是增氣補智延年益壽的玉液瓊漿,其實早把他的肝腸腎肺的精血,煎熬一盡。

待到邪氣侵入包裹心臟的膏盲之間,人世間已經沒有任何藥石可醫。

眼見得一個好端端的人,就成了藍面鬼魂,命斷黃泉。

鴉片之毒,甚於洪水猛獸。

國人嗜此,一喪威儀;二失行檢;三擲光陰;四廢事業;五耗精血;六蕩家資;七虧國課;八犯王章;九毒子孫;十。。。。。。好了好了,不與你細說了。

多少年來,我力主戒毒,但朝野上下,嗜毒如命。

我只見無數死到臨頭還無有絲毫悔悟之心的癮君子,難得見你這樣一個懸崖勒馬回頭是岸的浪子金不換。

速速報來,你是怎樣迷途知返,自拔於鴉片的滔天毒禍之中?好以你這個聰明人為鑑,傳佈天下,以警世人。

張元龍連連叩頭道,回稟大人,小人實在算不得是聰明人。

不過是三年前,為辦理貨物,乘海船到達了蘇祿國。

蘇祿國就是今天的菲律賓那地方。

蔡醫生解釋。

範青稞點點頭,示意知曉。

蔡醫生繼續講吓去。

張元龍說,我自打在蘇祿國,親見那裡的人,是如何種植鴉片的,一睹之下,便再不敢吸入鴉片煙氣一絲一毫。

林則徐說,那你就如實道來,蘇祿國人是怎樣種這毒物的。

我雖力主嚴禁鴉片,但只知它生於罌粟,荼毒甚廣,還真不知它本質何去何來,究竟怎樣一個根底?今天倒要聽你說個分明。

張元龍說那蘇祿國的人,國俗裸葬,死者渾身上下,一根布絲都不掛。

這樣節省地方,一畝大的土地,層層疊疊骨骨交錯,可以埋下上百個家族的人。

一代代傳下去,幾百年之後,土地被骨髓浸得肥沃無比。

罌粟就在這種墓地繁衍而出。

播種的時候,先在地上挖一個深約數丈的大坑,把坑底夯得堅硬無比,四周也砸得銅牆鐵壁一般。

再把掘出來的土,用石杆搗得極細,再用絲篩細細濾過,放在太陽底下,曬得煙塵一般乾燥細膩。

這時,在大坑中鋪上一層上等的石灰,再撒上一層灰土,然後鋪上一層罌粟花瓣為種子,再加上一道糯米粥。

上面再敷以蘆葦蓆子,席子上面再蓋氈,氈子上面再壓以木板,木板上再鎮以重石。。。。。。這樣自春到夏,自夏到秋,罌粟花就算是長成了。

它吸了數百年間的陳人膏血,以人的精神魂魄凝聚而成,所以價錢比金子還要昂貴。

我是自打看到罌粟花的本來面目以後,便發誓死也不沾染它了。。。。。。林則徐聽完了這段關於罌粟的栽培史,很難說他是信還是不信,但他在很多場合,無數次地給人講過這段故事。

以他的見多識廣,博學多聞,該是不相信這種海外奇譚的。

也許是他戒菸心切,覺得對於無妄校厚,與其苦口婆心地講道理還無人警醒,不妨把這樣一個聳人聽聞的故事,講給大家聽,能嚇住幾個是幾個。

在這方面,我看林則徐是一個實用主義者,只要動機和效果都是好的,手段也就不在乎了。

我是在蒐集古代戒菸偏方的時候,看到這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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