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宣和門外,陳傢俬宅。
這座宅邸前後五進,佔地面積頗大,其中建築與周圍的四合院明顯不同,而是仿江南園林而建。三月裡,上京春光明媚,這座宅邸中則更是春意盎然,小園香徑,蝴蝶翩躚,流水淙淙。
張燁樸素的轎攆停在宅院照壁前。除了一個車伕靠著車輪打盹,其他隨從乾脆在附近酒樓開了一桌子。
陳宅後院小巧的人工湖上,有一個小小的涼亭,名為聞香榭。午後春光暖融,涼亭四周便只用輕薄的紗幔做圍,微風拂過,紗幔輕柔起舞。
張燁靠坐在圍欄上,懷中抱著一個男嬰。那孩子天生一張笑臉,看著便讓人心生歡喜。他咿呀咿呀地講著話,吐出一串列埠水泡泡,張燁便用口水巾給他擦,眉目和煦。
他身側矮一些的圓凳上坐著一對青年夫婦。那青年笑:“這小子沉得很,父親抱一會兒便叫乳母帶下去吧。”
“他同你小時候長得像,我看著喜歡。”張燁笑著說,一邊把孩子往上掂了掂,“這麼會兒,還是抱得動的。”這孩子是他的長孫,他是許久都沒有抱過這麼小的孩子了,但動作還算嫻熟。他溫柔地逗弄著孩子,一面隨口問道:“我聽你母親說,方世文又給你氣受了?”
張懷信臉色微微一變,旋即道:“不是多大的事,只是母親誇大其詞。”
方世文乃當世大儒,在翰林院供職多年,在朝堂上頗有地位。而張懷信說白了是張燁和陳婉寧的私生子,最是被清流文人看不起。他自進翰林院的第一天,就被方世文處處磋磨。不過,張懷信對自己的才華頗有幾分信心,且也心有傲氣,只把這種歧視當做動力。但母親卻不厭其煩地跟父親提起此事,這讓他心中也十分厭煩。他知道,母親一直對自己入翰林院感到不滿,在她眼裡,自己不說要和鎮北侯比肩,少說也要像二哥那樣,手下有個一兵半卒的。
他的妻子秦明鈺這時用手肘敲了他一下,接話說:“母親連日裡操持家裡的事,難免一聽懷信的事就著急上火。回頭兒媳與母親細細分說,方先生對懷信是青眼有加,這才多加磨礪。”
張燁點了點頭,眼中笑意卻沒有方才那樣真實了。不過他看向秦明鈺時,卻又笑起來:“外頭的事,你少跟著操心。這一胎,我盼著是個姑娘才好呢。”
秦明鈺聞言面頰緋紅,摸著還未顯懷的肚子,“兒媳也希望湊個好字。”
“氣死我了,真是豈有此理!”遠遠地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中年女聲,噠噠地朝這邊衝了過來。後頭跟著一大群奴僕,都小聲而急切地勸。
張懷信夫婦聞言皆都變了臉色,張燁也沉下臉來,伸出手捂住了懷中男嬰的耳朵。
一隻塗了鮮紅蔻丹的手一把撩開了紗幔。她顯然是會武功,這一下刺啦把紗幔撕開大半。張懷信已經站起身來,皺眉小聲道:“母親,您消消火。”
“消火?我給他臉面,他給我臉面了麼?”陳婉寧的聲音愈發尖銳,呵呵冷笑道,“張燁,我已經一退再退,你為什麼就不肯放過我?”
刺耳的聲音迴盪在涼亭之中,眾人皆是沉默,張燁懷中的孩子嘴一癟,厲聲大哭起來。孩子的哭聲響亮而悲切,讓在場每個人都忍不住去譴責罪魁禍首。
陳婉寧見此,火氣愈發上來,罵道:“閉嘴!”
孩子哭聲一噎,繼而哭得更加厲害。
張燁輕輕拍著孩子的背安撫著,冷冷道:“你平日裡就是這麼對孩子的?”
張懷信夫婦夾在中間,被這麼多僕婦看著,感到難堪極了。
張燁把孩子交到張懷信手中,說:“帶著你媳婦先回去。”
張懷信猶豫片刻,點了點頭,抱著孩子帶著秦明鈺往亭外走去,經過陳婉寧身邊時,近乎哀求道:“母親,給兒子,也給您自己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