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說過了嗎?你應該自個兒端過去,你也要回去的嘛,順道而已啊。”
“我怕她不肯喝。”冷飄水道。
老婆婆聞言,詫異地問。
“這……這話怎麼說?”
“我們……呃……起了點爭執,她正在生我的氣——”
“只是夫妻間的小爭吵,沒什麼大不了的,藉著你親手煎的藥不正好可以握手言和?”
“她不會喝的,如果知道藥是我煎的。”
“怎麼會——”
“麻煩婆婆替我把藥送過去好嗎?還有,別說藥是我煎的,就當作是婆婆好意替綠楊補身子。”冷飄水道。
老婆婆還想說什麼,卻在冷飄水執意的眼神下作罷,只是點點頭。
“既然你這麼堅持,老太婆我就聽你這麼一次。不過,你也聽聽婆婆我說幾句話好嗎?”老婆婆神情轉為慈祥。“人家說夫妻嘛,床頭吵床尾和,你這大男人就多讓讓她嘛。婆婆人瞧得多了,看一眼就知道綠楊是個難得的好姑娘,人漂亮心地又好,這好不容易修來的福分你可要好好珍惜,聽見了沒有?”
雖然每一句話都清楚地聽見了,冷飄水卻無法回答。難以言喻的苦澀滋味正在他體內蔓延,從腳底一直到頭頂,令他全身發冷,知覺盡失。
怎麼樣才叫珍惜?冷飄水並不知道,他從未想過好好地、很努力地去珍惜某樣東西究竟是什麼感覺。而現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那種想永遠保有某個人的強烈慾望,那種想一輩子珍惜卻註定要失敗的無奈。
冷飄水沉默了。老婆婆在一旁看著,雖然有些疑惑不解,但或許是察覺或感受到那麼點不對勁吧,不再說什麼,悄悄端起湯藥出門去了。
天候越來越冷,柳綠楊卻越來越沮喪。她幾乎把老婆婆和老爺爺所有的衣物都縫補過了,有許多甚至繡上了複雜的圖樣,所以她現在終日無事可做,閒得老想掉眼淚。
好寂寞啊,柳綠楊想。在情劍山莊裡她也總是一個人,卻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即使纖雲小姐和娟兒只能偶爾陪陪她,她也還有刺繡可做。
不能刺繡的她什麼都不是,這種感覺令她非常厭惡。
終於有一天,逐漸累積的沮喪超出了極限,她對著坐在桌前喝茶的冷飄水喊道:
“我想刺繡,給我絲布和針線。”
冷飄水挑起眉轉頭,只見她強忍淚水故作堅強,那神情教人不捨,他卻僅是面無表情。
“我說過很多次了,你不該讓自己太累。”
柳綠楊看著他。
“你怕我死嗎?”她問。
冷飄水不語,但揚起眉怒視她。
“我真的會死,再不讓我刺繡,我很快就會死去。”柳綠楊接著說,繼而撇開頭。
那是威脅?抑或只是憤怒中說出的傻話?冷飄水不清楚,看不見她的神情,他連猜測假設都不敢。
但是他也氣惱,氣她為何能將死說得如此容易,當他開始留戀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難道她腦中想的就只是刺繡和死亡?
冷飄水想搖晃並詢問她,然而見她低垂著頭坐在床榻上,整個人仿若僅有軀殼沒有靈魂,他知道自己終究會讓步。
他會給她那該死的布和針線,只要她別再以那樣的表情說出那樣的話。如果她肯笑一笑,或許他甚至願意替她去取天上的月亮。
厭惡自己竟有這般可笑的念頭,冷飄水倏地起身朝屋外走去。而注視他背影消失在眼前,柳綠楊強忍的淚水也跟著落下。
他果然一點也不在乎她,竟這麼不理不睬徑自離去。
哭累的她睡了又醒,屋內已逐漸被夜色籠罩,而他還未回來。孤單無助的情緒令柳綠楊慌張不安,她有強烈的衝動想趁這個機會逃開,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