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狐狸看著看著,直覺得眼裡發澀。
他咬了牙,把手狠狠地握緊,玉的斷口直接割裂了手心上嫩的肌膚,毫不顧惜地沒進去,過了一會兒,殷紅的血才一滴一滴緣著掌心的紋路漫了下來。
他完全不覺得痛,只覺得這血也彷彿是冰寒的,一路淌下,就結了一路的冰碴,而所有的情緒都快被這鋪天蓋地的寒冷所盡數吞噬。
他把牙咬的格格響,一字一字地對自己說:杜衡,我再等你一日,若再不回來,我便親去尋你!我要同你說的話還不曾出口,你便別想把我晾在一旁!
狐狸不想去動更多的心思,去想更可怕的事,只瞪著眼巴巴地守了一夜,守到暖紅的日頭懶懶地鑽出雲頭,守到天色又暗暗地沉下去,守到一顆兩顆的星星重新從冪藍的天幕上跳出來。
他伏在桌上逼著自己睡過去,手心裡緊攥著那玉,一刻也不肯鬆手。
這一刻,他只想,要好好地睡,養精蓄銳,然後,無論天涯海角,無論花費多久,也要把杜衡揪出來,好好教訓一番。
狐狸迎著晨嵐出了門,一路積雪未消,踏在腳下,就發出細碎輕微的響動,落在遼闊的山裡,無端顯得寂寥,狐狸走了好久,還是覺得有寒氣從四周漫上來,近乎無孔不入地侵進衣裳。
他緊了緊衣領,繞出山腳下的一株大樹,足下的路延向村莊。天色還早,偌大的村子在茫茫一片的雪地裡,靜謐地彷彿還在酣眠。
狐狸眯了眯眼,想,這下是要先敲開哪家的門,用怎樣地方法問他們是否有見到杜衡呢?
正想著,那條細細的路上,突然顯出一個人影來。
狐狸微微驚訝,抬了眼去看,只見是個鶴髮長鬚的人,著了一身單薄的青衣,踏著雪往這兒走來。
那人行的不緩不急,可眨眼便在眼前了。
狐狸嗅到一點兒仙家的氣息,可又不很分明,一時便也愣在原地,不知該怎麼辦。
那人走到近前,雙手籠在袖裡,卻抬了抬下頷靜靜地看狐狸,端詳了片刻,突然問:“你欲往何方?”
狐狸屏了呼吸,也仰著臉同他對望,聽他問話,便也不隱瞞,只是冷冷地道:“尋人。”
那人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仍是那樣平淡地問:“若尋不見呢?”
狐狸心裡有點兒惱,想,若再礙事,我可就要不客氣了!語調就又冷了兩分,卻是堅定無比地道:“不可能。”
那人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把手從袖子裡緩緩地抽了出來,手心裡捧著一顆晶亮的珠子,旭日恰此時噴薄而出,辰光傾在這珠子上,立時流轉出一道瀲灩的光彩來。
狐狸瞧見那光線,不禁退了一步,他咬著牙撐著站著,卻在剎那間明白過來,這顆珠子究竟是何物。
而那些因了變故而從腦海中消泯的記憶,正不顧他現下的意願,開始一點兒一點兒冒頭,幾欲撥雲見日。
一片混沌中,隱約聽見那人沉沉地道:“別找了,再尋不見的,你且淡忘了,回去吧。”然後,就把那顆珠子向他拋了過來。
狐狸下意識接住,在那一瞬之間,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歸。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迫使自己平靜了下來,然後定定地盯住那個轉身欲走的人,一字一頓地問:“怎麼回事?!”
那人停佇了片刻,轉過頭來往那珠子上一指,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眨眼便沒在晨光之中。
狐狸緩緩地低下頭去,雙手顫抖地幾乎捧不住那顆狐珠,他的狐珠。
他甚至覺得掌心上有點兒黏膩,彷彿洇在狐珠上的血根本不會乾涸,還在瀝瀝地漫到他的手上。
他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手抖地太過厲害,總之視線模糊地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