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右臂的老兵笑著問,他只顧著為葉近南撣土沒注意到葉近南眼神裡的傷感。說起來,現在整個屠軍中也就只有葉近南手下還養著一些殘兵,在江北大撤退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傷兵都被屠下令拋棄。
就算是羅耀再冷血,也沒有做出過這樣的決定。
“營裡也沒什麼事,所以早些回來。”
葉近南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句,然後往屋子裡走。
“對了大將軍,您今兒一早去大營後不久,大將軍木黎來過一次,聽說您去大營了就又回去了。屬下記得上次您提起過木黎不是一直告病休養的嗎,可今兒看他的氣色倒是不像個病人,只是眉宇間的愁容太濃了些。”
“我乏了,先回去睡會。”
葉近南沒有心情說話,也不想問木黎來幹嘛的。木黎的心思,他很早之前就明白。
當初的羅門十傑,現在還活著的只剩下三個,如果不算屠的話,就只剩下他和木黎兩個人。
曾經在羅耀麾下最是令人矚目的那幾位,先後都戰死了。羅門十傑之首詹耀死在了雍州,到現在葉近南也不知道詹耀是怎麼死的。文小刀,段邊豹,段邊熊,朱權,崔倫海,還有那個神秘莫測的莫將軍,都死了。
葉近南很多次夜裡都夢到過他們十個人騎著馬跟在羅耀身後的場景,哪怕就連他最討厭的文小刀在夢裡都顯得那麼親切。那夢境太真實,就好像昨天發生的事一樣清晰。每一次夢境中都有同樣的一個畫面,揮之不去。
從雍州出發的那天,羅耀騎上戰馬的時候用手指向北方問:“你們知道,咱們要去北邊幹嘛麼?”
眾人都不敢胡亂猜測,所以等著羅耀說。
羅耀指著長安城的方向說道:“我貪戀世俗權力,是因為如果我不貪戀就沒辦法給你們好處。只有我的權利越來越大,你們才能得到的越來越多。那你們說,我該怎麼做才能給你們最多的好處?”
“做皇帝!”
心直口快的段邊熊扯著嗓子喊了一句,羅耀哈哈大笑:“你們都是我的兵,我不給你好處,給誰?”
這話,這畫面。
無數次出現在葉近南的夢中。
他將靴子蹬掉,躺在床上看著上面卻沒有睡意。
“大將軍,木黎大將軍又來了……”
門外有人輕輕的說了一句,然後等待著他的回答。葉近南眉頭皺了皺,不想見木黎,可最終還是坐起來吩咐道:“請到客廳吧,我隨後就到。”
……
……
“這是我今天第二次來了。”
木黎看了葉近南一眼,然後低著頭看著手裡熱茶冒上來的水汽。葉近南這才發現,木黎竟然顯得蒼老了那麼多。要知道木黎是當初左前衛諸將中出了名的美男子,也是出了名的儒將。此人本是個書生出身,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書卷氣,可到了戰場上卻冷冽直接,羅耀曾經說過他有李嘯之風。
可是現在,木黎的兩鬢上居然已經滿是白髮。
“我知道勸不動你的。”
木黎低著頭,語氣有些蒼涼:“你心裡有執念,一直還強迫著自己把現在的這支隊伍當初大將軍的隊伍來看,你怕一旦否定了自己小心翼翼守著的這執念,就再也不能回到從前了,可是……其實早就回不到從前了。”
木黎喝了一口茶:“以前想勸你,是因為我對這支隊伍還沒死心,還想著回到從前。今天不是來勸你的,是因為我已經死心了。”
他看了葉近南一眼:“我是來和你告別的,我要走了。”
“走?!”
葉近南猛的轉頭看向木黎:“你去哪兒?”
“去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經沒有心思再留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