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陣子,家裡的大事小事都由柳婧處理,柳母做為一個內宅婦人,以前倚賴丈夫慣了,現在女兒可以倚賴,她也漸漸沒了主張。聽到柳婧這麼一說,柳母便點了點頭,恩恩連聲。
見到母親同意,柳婧收好婚書,坐上牛車,朝著那顧家郎君住的地方駛去。
顧家郎君所住的地方,就是閔府。閔府做為整個吳郡最大的豪強之一,那府第建得精緻而繁華,如顧郎那樣享慣了福的洛陽郎君,選擇住在閔府,那是情理當中。
一襲男袍的柳婧來到閔府門口,說是要見過洛陽顧郎,本來還以為會被門子攔上了攔,哪知道她剛報出自己名號,那門子便恭敬地笑道:“原來是柳家郎君來了?顧家郎君早就有吩咐了,請,請。”說罷,恭敬地領著她,朝著北邊一院落走去。
閔府中佈置非常精妙,這般初春時節,本來這江南之地很多樹還不曾長上樹葉,可這裡卻鬱鬱蔥蔥,這閔府竟是花大價錢移植了一些四季常青的樹木,給種了滿園。
柳婧一路走來,不時可以看到美貌的婢女在園中穿梭,看到柳婧走來,這些婢女三五成群,有的竊笑,有的則是悄悄指指點點。來到北邊那個最美麗的院落外時,她聽到一婢女壓著聲音叫道:“快看快看,那裡來了一個俊美的小郎呢。”“啊,真是好俊,可不比顧家郎君差呢。”“可惜是個布衣。”“布衣又怎樣?你看他眉目清雅,舉止昂昂,定然非池中之物。”在這個‘少女慕少艾,不惜金縷衣’的時代,年少俊美的儒生,還是很吃香的。
面對著婢女們地指點,柳婧眉目微斂,不一會,她便在門子地帶領下進了院落。
幾個婢女迎了上來,與一路上的婢女不同,這些婢女看到柳婧時,神色不動,只是恭敬地說道:“可是陽河柳郎?”
“正是。”
“顧家郎君有請。”提到顧家郎君時,這幾個美麗的婢女臉蛋紅紅的,看來她們不是不喜愛美少年,而是心有所屬。
幾女領著柳婧來到一個書房前,一女朝裡面說了一句後,柳婧聽到那顧郎優美如琴樂的聲音從裡面低沉地傳來,“讓他進來。”
“柳家郎君,請。”
“多謝。”柳婧略點了點頭,提步踏入臺階,吱呀一聲,推開廂房的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書房。
路上見到的那俊美高雅的顧郎,顯然剛剛沐浴過,正披散著溼淋淋的墨髮,披著一件暗紅色的外袍,站在几案奮筆疾書。烏黑的溼發貼在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再配上那暗紅的外袍,越發襯處這人高雅不沾世俗煙塵。
柳婧進來的腳步聲,顯然沒有驚動他。直到他把一行字寫完了,顧郎才把毛筆放在一側,抬起卷帛吹乾上面的墨,他含笑欣賞了一會後,慢慢放下。
然後,他再頭看向柳婧。
對上安靜地坐地榻上,眉目微斂,似是神遊方外的柳婧,他挑了挑眉,微笑道:“柳兄前來找我,卻不知為了何事?”卻是開門見山了。
柳婧回過頭來。
射入房中的明明暗暗的光線下,她的眸子清潤而澄澈,宛如世間最乾淨的天空。柳婧的眸光時,顧郎先是一怔,轉眼,他的臉上浮過一抹嘲諷和憎惡。
他是主人,在他的地盤上,不焚香不上酒,便這般站得筆挺地一開口便問柳婧的來意,那態度中的不喜和不善,已是十分清楚了。更何況,他臉上的嘲諷和憎惡如此分明?
柳婧迅速垂下雙眸,輕輕說道:“顧郎可是姓顧名呈,乃顧司馬之次子?”
顧郎臉上嘲諷的笑容更明顯了,他微笑道:“柳家郎君好眼力!不錯,我就是顧呈。”
果然是他!
柳婧的手顫了一下。把她這個動作收入眼底的顧呈,儀態越發高雅了,“柳家郎君有話何不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