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面前的銅鏡,柳婧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剛才還一臉淺笑殺人十數的鄧閻王,正微抿薄唇,專注而凝重地給她梳起頭髮來。彷彿他並不是在給她梳髮,而是在進行一個莊重的儀式。
……這變化有點詭異!
柳婧直是呆了傻了,她雙眼瞪得滾圓地看著銅鏡中的他,半晌半晌回不過神來。
鄧九郎顯然沒有做過這種事,他的動作有點生疏。一不小心扯了柳婧一絡頭髮,令得她整張臉都痛得縮成一團後,他低啞的道歉聲才傳來“抱歉,你且忍一忍。”
被他的舉動嚇傻了的柳婧,自是沒有說話。
鄧九郎又垂下眸,銅鏡中的他,那張臉完美得簡直不似人類。看著他那泛著青紫的眼圈,柳婧突然輕聲說道:“你一直沒有休息嗎?”
“沒有。”鄧九郎的聲音特別平靜,他抓著一把頭髮的根部,不停地梳理它想要把它弄順,嘴裡則低沉地說道:“非常時機,不能入睡。”
他顯然是真的疲憊到了極點。梳了幾下後,他手一鬆,頭一低,臉給擱在了柳婧的頭頂上。
這般靠著她,他閉上了雙眼。
感覺到他呼吸中噴出的熱氣,聽到他傳來的輕鼾聲,柳婧欲哭無淚:天啊,他不會這樣枕著我的腦袋,給睡著了吧?
就在這時,鄧九郎下巴一滑,臉從她的烏髮間滑了下來。
於是,他一個寒顫後猛然睜開眼來。
只是這麼一會,他原本青紫泛著血絲的眼中,便多了幾分清明銳利。
他定定地低頭看著柳婧。
然後,他慢慢轉頭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梳子。
最後,他輕嘆一聲,笑道:“柳文景,我發現你膽兒挺大的……我這手剛剛殺過人,還不曾清洗過上面的血跡呢。”
說罷,他把自個的右手伸到了柳婧的面前。
柳婧眼睛一移,果真,他那手背上,還殘留著一串鮮紅的血跡!
瞬那時,柳婧的臉又重新雪白了。
看著銅鏡中柳婧那雪白的臉色,鄧九郎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慢慢站起。
也不知是不是柳婧的錯覺。在他站起來的這麼一瞬間,剛才那個溫情的給她梳髮,掩不住疲憊和軟弱的鄧九郎,已然消失無蹤!
鄧九郎順手扔掉那梳子,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盯著柳婧,輕聲命令道:“可以起來了。”
……他就解散了她的頭髮,還扯掉了她一絡,根本沒有梳兩下。現在居然說,她可以站起來了。彷彿他已經完成了任務似的。
柳婧老實地站起來,披著一頭亂髮一聲不吭地站好。
就在這時,鄧九郎伸出一隻手來。
他把他那剛剛殺過人的右手放在柳婧的臉上,然後,用手背在她臉上蹭了蹭,直把上面的血,也給染了一點在她臉上後,鄧九郎低沉的,溫柔多情地笑道:“柳文景……”
“是。”
“我這半日一直在琢磨著,要怎麼處置於你……”
什麼?
柳婧的臉白如雪中,鄧九郎那溫柔得能掬出水來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輕地響起“你那幾個僕人說,你最近弄了一批鹽貨對不對?”
這話一出,柳婧腿一軟,整個人朝地上坐去。
他雙手一伸,扣在她的雙腋抬起了她。
這般溫柔地半摟著她,他低下頭,鼻尖輕輕摩挲著她的頸,吐出來的聲音特別特別輕柔“還有那兩封透過乞丐送給我的信……我其實挺喜歡的。”他溫熱的手,慢慢摩挲著她的臉頰,那冰涼的指甲,在她蒼白的顫抖著的唇瓣上輕輕遊移“看,我正是百忙之時,當時我還以為,那事兒也是算計我的那夥人一起做的,卻原來,做這事的是你柳文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