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彎才輕輕巧巧地跟上去。目的地是離家不遠的一塊油菜田。油菜花已然落盡,泥土裡也瞧不見曾經的芳菲,只有微黃的葉子和零星細嫩的小草。老林今年肯定在田裡待過很長時間,否則雜草的長勢定然茂盛得很。
林惜南安靜地坐在田埂上,目光追隨著油菜杆的動靜,想起小時候的五月裡總躺在這裡放風箏,老林兩口子則閒聊著在菜田裡貓著腰拔草的情景,不由得痴了。等回過神來,老林已經收了工,正站在她面前,因為逆著光,看不清表情。
“爸……”林惜南有些心虛,弱弱地開口,聲音不自覺地哽咽上了。
老林把揹簍放在一邊,無聲地坐到她旁邊,長臂一伸,把林惜南攬進了懷裡。林惜南再也忍不住了,終於嗚嗚咽咽起來。
哭得累了,抬頭的時候,天已擦黑了。
老林在兜裡翻了翻,沒找到想要的,便直接拿手去擦林惜南的眼淚。老林雖是教師,但閒暇時間都和趙南混在田地裡,手一向都是粗糙的,但握在手裡的時候感覺很實在也並不硌手。而現在,大概是因為大部分的活兒都歸了老林,那雙拿了三十幾年粉筆的手再撫摸林惜南的時候,她已經不由自主地有些躲閃了。
大概老林自己也意識到了,只輕輕地抹了兩下,便放了下來。
“爸,你很失望吧。我是逃回來的。”林惜南生怕自己的躲閃讓老林不自在,握緊了那雙佈滿繭子青筋畢現的手,手心裡傳出來的溫度混著泥土和綠葉的清香讓她頓時平靜不少。
“我原以為校園是個平靜的地方,了此一生是再好不過的選擇,可是現在我快被那個地方逼瘋了。你曾經告訴我,不管別人怎麼看,只要學生認為自己是個好老師就值了,可是現在,連學生——那些我為之操心為之隱忍的人,要麼親身欺負我,要麼就眼睜睜地看著我被人欺負,我不知道該怎麼釋懷,我沒有辦法再整天面對那樣的人,我做不到……”
原本還只是冷靜的敘述,可說著說著,林惜南就把額頭抵在老林肩膀上,輕聲哽咽起來。這樣的行為讓她鄙視自己,可是如果再撐下去,她真的會絕望的。
那天晚上,她和老林坐在自家院子裡,聞著月季氤氳的香氣,就著月色和擺在月桂樹下青石板上的花生米,喝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她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說了多少,也不記得老林說了什麼,說了多少,連最後她什麼時候醉倒的都沒有印象了,一醒來就和衣躺在自己的床上了。看來,老林還沒老,還能輕輕鬆鬆把她抱回床上,就像自己小時候躺在院子裡清涼的青石板上,看著月亮就睡著了,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在暖融融的床上了一樣。想到這裡,她覺得心裡一陣暖流緩緩淌過,油然而生出一種幸福感。
推門出去,已近正午。趙南一邊嗔怪著,一邊擺上一直暖在鍋裡的粥和青菜。林惜南有些痴呆地看著趙南來來去去,最後在她轉身的一刻從後抱住她腰身,拿頭蹭了蹭,惹得趙南一陣好笑。林惜南卻是又霧氣迷濛了,忙埋頭吃飯。
吃過飯不久,老林做活兒就回來了。林惜南晚上還有課,得趕緊回學校去,老林洗洗手就跟了出去。
走到油菜田邊,老林忽然停下來,指著兩塊田間的小路說:
“你知道你外公當年在那裡打過我嗎?”
林惜南愕然,這是什麼意思?
“我來這邊教書的時候遇到你媽的,那時候她才十八歲,扎一根很粗的馬尾,揹著大大的揹簍,邊幹活邊唱歌,歌很老很土,還唱得走調,但是很讓人開心。有一次我碰到她躺在田埂上曬太陽,沒忍住便偷親了她,不料被前來喊她回家吃午飯的老頭子逮個正著。”
“我媽什麼反應?”林惜南傻了有兩分鐘,終於找回說話的能力。
“反應?我被打得眼冒金星不得不走人了,她都還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