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穿著一件綠衫,那綠衫直綠的出奇,比路旁的垂楊倒柳還要更豔一些。其中兩個男子推著一輛輦車,這輦車也不甚大,但車輪過處,轍痕深重,顯是內中裝著無比沉重之物。饒是如此,這兩個男子卻奔行迅速,並不落後於其餘同伴。厲知秋心想:“這些綠衣人來歷不明,舉止古怪,那大車中不知裝的什麼貴重之物,如此之沉,莫非是一車黃金?這兩個推車的漢子在天險之道推著大車奔走,卻如履平地,顯然身負武功,絕非庸手。”若在平時,便想跟去探尋究竟,但這時有要事在身,念著叢大人的病症,不敢多擱耽誤,當下放開腳步,自顧趕路。
他行了一陣,天色見晚,卻已過了宿頭,暗忖再回去打尖住店,頗費時間。見到前方一片密林,便打定了主意,決心再趕一段路,夜間在林中草草一睡,明天晌午便可到達廬州。
在林中行了裡許,夜已全黑。厲知秋尋了片空地,拿出乾糧飲水自食,望見天上一輪明月高懸,原來已到中夜。他頗為睏倦,便要在這林中小睡,見這林裡香樟樹幹粗大,樹高如蓋,正值伍月天氣,棵棵枝繁葉茂,心想到這樹上去睡,以免野獸騷擾,倒不失為一著妙棋。
樟樹雖高,但他身懷絕世武藝,攀樹這等區區小事自然不在話下。找了棵葉枝粗大的樹叉,便即沉沉睡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聽隱隱有車轍滾動的吱吱之聲,間或夾雜著人聲對話。厲知秋探頭一看,竟是日間遇到的那夥綠衣人。原來畢竟這些人數量眾多,又兼趕著大車,所以行進不快,自然落在厲知秋的後頭。
厲知秋不願生出無端是非,便縮頭不看,調勻呼吸,等他們自行走過。哪知這夥人來到這片空地之後,其中一人舉手一揮,放言道:“這裡地段平坦,又兼夜深無人,就在這吧!”這夥人立時停步,大車戛然而止,更無一人有半點動作,便似肅容嚴明的軍隊一般。四下裡頓時寂靜無音,只偶爾傳出蟲鳴之聲。
那發號施令之人朝一名推車壯漢微一點頭,那壯漢走出人群,抬起頭來,朝著東首厲知秋所在處朗聲道:“好朋友,夜深人靜,何必躲在暗處窺視?”厲知秋大吃一驚,暗道自己納氣屏息,極其小心,怎麼卻被人輕易發現,看來這些人武功深不可測。正要硬著頭皮跳下,卻聽那人繼續叫道:“好朋友,還不下來嗎?”聲音卻是朝向西首。厲知秋一奇,正在思索此舉何意,但見那人面朝北首,又高聲叫道:“這般躲在暗處不肯相見,看來閣下是敵非友了?”厲知秋不禁恍然,才明白這人不過是虛張聲勢,以此法查探是否有外人在旁窺視,自己一個不慎,險些被他詐了出去。
這夥人從南而來,那人喊了三面之後,南首卻不必試探了。厲知秋偷眼望去,見到綠衣人中有四五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女,聽了那人喊話後神情緊張,露出惶惶之色。先前發號施令那人留意到這幾個年輕人的神色,哈哈一笑道:“諸位兄弟姐妹莫慌,這是冷護教傳下的探敵之法,本宗聚會開堂之時,必然要先向四周示警,以防有人偷聽窺視。現下左右並無動靜,看來是杞人憂天了。”
那喊話的壯漢陪笑道:“便是真有敵人環側,有丁三尊者在這裡,又有什麼怕啦。”丁尊者斜視了他一眼,不去理他,正色道:“子時將近,就要開堂立法了,眾位兄弟姐妹,請速速整理儀容,聆聽我佛教誨!”只見那十幾個男女相擁聚集到丁尊者身前,左排右列,竟站成了一個方隊。只有那推車的兩名壯漢立在丁尊者身側。
丁尊者道:“眾位仁愛之兄弟姐妹,已在本宗試守月餘。如今辨真之期已過,尊者丁殘雲,乞求宗長我佛,引我十二位兄弟姐妹踏入正途,入我宗教,共升極樂世界!”他忽地手指上天,脖頸耿直,不住點頭,動作十分古怪。那十多個男女卻神情嚴峻,半點聲息也無。
厲知秋聽到此處,已明白這群人必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