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緊要的尚書就該告老還鄉,老老實實滾地回老家養老了。可是他們顯然不太甘心,劉健、李東陽、謝遷是何人?他們也不過是庶吉士,資歷大家都是相同,為什麼他們位極人臣,自己卻是灰頭土臉?
正是因為這種不甘,才讓二人在皇上決心修築宮殿的事上讓他們感覺抓住了機會,於是他們毫不猶豫地直接倒向了皇上,所為的,就是當皇權得到鞏固時,他們藉助著這份皇上對他們產生的依賴直接問鼎內閣。
二人能不能入閣的前提就是在這皇權上,皇權若是能鞏固,能壓倒內閣,他們就有出頭之日,可要是內閣權勢日益壯大,他們兩個大臣中的異類,只怕也就遭殃了。
所以……
劉瑾不能倒,他若是完蛋,二人只怕也就徹底地完了。
“焦公。”
出了正心殿,張彩看了焦芳一眼,意味深長地道:“太后那邊會如何?”
張彩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沒有問那些彈劾的奏書,也沒有問蒙古的國書,他只問太后,是因為角逐雙方的真正仲裁者只有張太后,所謂的彈劾奏書,所謂的蒙古國書,其實都是內閣拉攏張太后的手段,只要張太后覺得剷除劉瑾能安定人心,能讓邊鎮穩定,那麼張太后懿旨一下,誰都保不住劉瑾。
可要是反之,若是張太后覺得問題還不太嚴重,不肯在這個時候拿出行之有效的手段,那麼劉瑾的性命就算保住了,而接下來,就是西廠瘋狂報復的時候。
焦芳抬頭,看了看天,今日天色極好,萬里無雲、晴空萬里,這天氣和人心一樣,能看到現在,卻總看不到以後,或許這一刻碧空萬里,下一刻便是暴風驟雨。
焦芳短暫地沉默了一下。到了他這個年紀,他這樣資歷的人。早已養成了將機鋒藏在心底深處,臉色卻總是讓人琢磨不透心中所想的本事。
他輕輕抬了抬眼皮子。語氣很是平淡的道:“其實張太后如何去想不重要,而是皇上怎麼想,張大人,皇上才是天哪。”
他說出這麼一句話,若是尋常人,或許會覺得奇怪。現在皇上沒有親政,上頭是太后,下頭是內閣,掣肘重重。皇上怎麼想,其實還真不太重要,更不必說小皇帝只是一下子就被人打亂了陣腳,完全一點應對的手段都沒有,靠他,真能決定劉瑾的生死?
可是張彩畢竟是位列中樞之人,只是稍稍一想,頓時便明白了,小皇帝之所以猶豫不定,是因為沒有人給他足夠的勇氣和信心。沒有人讓他痛定思痛,只要有人藏在皇上背後悄悄為其謀劃,這場決鬥鹿死誰手還是未知數,說到底,太后能否決斷,既在於內閣對太后施放的威壓和影響,同時也在皇上,皇上真要鐵了心,張太后畢竟還是個母親。母子連心,決定權還是在皇上。
張彩不禁變得有幾分激動起來,內閣動了手,其實又何嘗沒有因此而露出破綻,一旦事情不能如他們所預料的那般結果,最後內閣收不了場,最後極有可能因此而陣腳大亂,到了那時候……自己……
張彩動容道:“老夫明白了,若是如此,何不如……”
焦芳呵呵一笑,手掌輕輕拍住了張彩的肩,慈和的道:“你是說去尋劉瑾授以機謀?老夫看這就不必了,放心,那劉瑾自然會送上門來的。”
他話音剛落,卻見一個小太監飛跑過來,朝二人行了個禮,道:“二位大人,劉瑾劉公公素來仰慕二位大人風采,急盼一見,,不知二位大人肯賞光嗎?劉公公就在前頭的偏殿裡恭候……”
這小太監說到這裡的時候,張彩不禁驚詫的看了焦芳一眼,他隱隱覺得,這焦芳比他從前想象中更加不簡單,在這佝僂老態的身軀裡,似乎深藏著一股子讓人不可小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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