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決定,“等大勢一定,將這‘藏心’……用在該用的地方。”
“師父!”幽篁一驚,“您要我暗算青王嗎?!”
“不,”司命搖了搖頭,“這並不是暗算。”奉淨苦笑,“師父老人家當年要我這樣做的時候,我也是這樣覺得不妥……可時過境遷人事兩非,我卻陡然發覺,這該是最好的安排。不管師父他的初衷是什麼……你心性正直,將來必定能輔上端莊,只要及時去除那些雜冗,這天下可得安泰。”他話到此處,帶了一種無可為力的甘心以及難免的失望。
“聽為師的囑咐去做,”奉淨不再解釋,轉身揚袖走的翩然,“如果你無法辦到,就讓顏燼陽出手……在青王這一點上,你可以信任他。”
“若想要這鳳蒼百年太平,不得已,要做違心之事了。”
簷上滴滴答答落下雨滴,細雨漸漸轉大,幽篁捧著漆盒良久靜立,心中陡然陷進看不透亦猜不透的迷局。
‘藏心’,顧名思義,奪人心神仇愛兩忘,食之使人心性漸和與世無爭,戒暴絕憂,從此寧靜馴服。
良者相輔,主上誠服……平和而近人,忘卻性格中暴戾的青王,也許會更適合這天下。
以武奪天下,以仁守天下。但為什麼,所有人都這樣篤定,青王必會因暴而失天下呢?
僅僅因為帝家前三代帝王為政不仁?
要以如此的方式去改變一個人麼……生而為天之驕子皇室貴胄,那人心裡,究竟有什麼仇恨,竟讓太淵城主都如此忌憚?
☆、離奇兵變
北境荒涼。枯黃草地隨風凌亂而舞,而新生的綠色還掩映在齊腰深的殘破叢落裡,隱忍待發。
新的景色即將來臨。可南方早已永珍春生,百花齊放。
等滔天血色浸透這每寸土地,每根野草吸飽喝足罪惡的養分,必定會繁榮爛漫到驚心動魄。
微子啟進入大將軍營帳前,深深看了一眼這沉重而壓抑的景象。
一種濃重的似浸了血的不詳飄搖在天際,遲遲不肯散去。
此時他一手穩穩捏著酒杯,一手在桌下籠在袖中,緊緊握著一枚環玉。那力道大的幾乎讓他自己都疑心下一秒,它會猝然碎裂成灰。
絕人以玦;反絕以環。
似乎只有緊緊抓住這掌心唯一一份代表這多年歲月他也曾投入過真心的玉環,微子啟才能相信自己還有繼續下去的勇氣。
沈峰開懷大飲,與他親密暢聊,刻意的拉攏加上連襟關係,這如兄弟般的相處已是十分自然。沈峰絕不會防備他。
酒液入喉的那瞬間,微子啟微微閃神。
踏出那座牢籠一樣困壓他多年的相府之時,那個形態瘋癲向來離不了他半步的左相小女兒安安靜靜地拉著丈夫的長袖,在他摘下玦配揉進掌中素手之時,卻突然間淚如雨下。
他堅定不移扳開衣袖上她骨節畢現的手時,這個外人眼中神智全失的女人失聲痛哭,絕望地彷彿天地盡棄生離死別。
除了一個人,沒人看到她眼裡真實的恐懼和心死成灰。
這麼多年,假裝渾渾噩噩的活著,終究到了這一天。
她早該知道,她早已知道。卻還是奢望上天能事與他願違。
他一步步揹著她離去,她禁不住撲上去做最後的挽留,她的父親左相眼中,只是看到一個丟盡相府顏面痴傻渾潑的女兒在無理取鬧。微子啟當時微笑著揹著眾人踏出那個所謂的家門,聽見身後尖銳撕痛的哭叫聲時,卻忍不住心裡寸寸成灰。
宛如胸腔裡那顆最柔軟的東西被一根無形的絲線系在那女子手中,隨著距離的拉大而生生要破膚離體而去。痛徹入骨。
她最終還是掙扎著掙開僕人的鉗制,將心意再次交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