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愣了片刻,說:“因為那是小丑。”
沒人要的桃花,最後都落到了河水裡。
他第一次覺得心裡有了一根刺,扎啊扎啊,越來越疼。
可是,他還是隻能笑。
回到家,元芥贊他今天英俊,他哈哈笑,破例買了兩包桂花糖給她。
“小師孃呢?”元芥故意朝他身後瞅。
本想敷衍這鬼靈精,可是,不給她講實情,又能再講給誰聽呢?
他講得太慢,直到月亮爬到另一邊時才講完。
元芥伸出手,觸著他的心臟,問:“這裡疼?”
“對。”他笑著點頭。
“為什麼不哭?”元芥歪著頭,“我上次磕破膝蓋都哭了一個時辰呢!”
“傻孩子。”他摸著她的腦袋,“花臉小丑怎麼能哭呢,他存在的意義就是讓看到他的人都開心。以前師父還不明白這個道理,今天才懂。”
“那傢伙明明喜歡看你表演,跟你聊天,為何你卸妝之後,她就變成這樣呢?”元芥瞪著眼睛,十分迷茫。
“等你跟師父差不多年紀的時候,你就明白了。有些人要的,只是一個花臉的,拼命逗趣,不斷討好,一直播上去就讓他們開心的小丑,而卸妝之後平淡的臉,對他們毫無意義。”他笑道。
元芥皺著眉,道:“可師父卸妝之後也有一張很好看的臉嘛!”
“哈哈。再好看,也只是芸芸眾生裡的一張臉罷了。”他笑。
“你哭吧!”元芥摸了一個桂花糖塞到他嘴裡,“邊吃糖邊哭,就不那麼難過了。”
“師父不會哭。”他擰了擰她的臉,“不管怎樣,把笑臉留給別人,總比哭哭啼啼強。”
元芥想了想,低頭吃糖,不說話了。
第二天,她獨自跑去了芥子廟,老和尚在喝香噴噴的野菜粥。
“我師父說他不會哭。老和尚,他是不是得了怪病?”她把粥碗從老和尚手裡奪下來,“大家這麼熟,不許誆我!”
老和尚為難地看著她,想了想,說:“那不是病。”
“那是什麼!”她扯他的鬍子,然後滿地打滾,“不說我就天天賴在這裡,吃穿你!”
“行行,告訴你也無妨。”老和尚投降,“阿彌陀佛,真是一笑冤債。”
這天,天快黑的時候,元芥才從芥子廟出來,一路無精打采。直到走到家門口時,才突然抖擻精神,像往常一般蹦進門去。
師徒的表演,依然繼續,集市上照樣每天都有喝彩聲。
不過,她很久沒來了。
元芥的身體完全康復時,秋天的顏色已漫山遍野。這時,桃源裡最熱傳的訊息是,戲班那瘋丫頭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外出表演時,竟不知怎麼的被端木將軍看上了,已給她贖了身,帶回將軍府,恐怕不久就要成親了呢。
沒有油彩的臉,得是這樣的,才是她中意的。他懂了。
他依然在熱烈的笑聲中扮演他的花臉小丑,摔倒又爬起,沒有眼淚,只有笑容。
之後有一次,他與她在街上擦肩而過,僅僅就是擦肩而過,她甚至連餘光都沒有照應到他——她根本就記不住他本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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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擺弄著他的道具:“幾年時間,小鬼頭都長成大姑娘了。”
“我以為你認不出我了。”三無笑道。
“那晚你一走上臺,我便認出來了。”她大概是太久沒有笑過,莫名的悲哀之色深得刻進了臉上的每條紋理。
“還是花臉小丑讓人記憶深刻。”他笑,“你來找我……”
“既見故人,便來敘敘舊。”她看著他鋪散在梳妝檯上的工具,半晌才道,“能替我也畫一張笑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