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根據的自信又冒出來了。
“直好。”她好不容易才有的笑容又不見,“永遠也不會有人來尋我了。”
她比任何時候都暗淡。
“這窗外的風景有那麼好麼?”
我看窗外無數次了,不過是雜亂所院落,灰色的圍牆,萬年不變的天空,偶爾飛過的鴿子。
“從這個方向一直走下去,就能看到皇宮。”她說。
我把腦袋探出去,皇宮?沒去過,聽說是人間最瑰麗的房子。天子居所,不遜仙境。一座根本看不見的宮殿,值得她這樣天天看天天看?
“你是從皇宮裡出來的?”我收回腦袋,突然這樣問。
她說:“你真聰明。”
“我也覺得我應該是個不笨的妖怪。”我點頭。
“凰不是我的名字。”一隻鴿子落在院落裡,小小地驚動了她的目光,“皇上的錦衣衛時本事最高的四人,被授為蒼龍白虎朱雀玄武將軍,雖非正式官銜,但也足以彰顯榮耀。而在這四位將之外,還有一位影子般存在的凰將軍,此職只選女子任之。除皇上與錦衣衛內部成員,無人知曉凰將軍真面目。許多不可被外人知的秘密任務,都由凰將軍暗地完成。神不知,鬼不覺。”
原來,她所謂的失憶,是指菜刀講給她的,那段不被她接受與信任的妖怪的故事?她跟我的失憶根本不一樣,她記得如今的一切。我道:“這樣說來,你並沒有失孔呀。既來自皇宮,為何不回去?”
“皇上身邊,已有了新的凰將軍。”她笑了笑。
我仔細看她的面容,猜測她還是凰將軍時,是怎樣的英姿颯爽,秀麗動人,即使此刻的她保是比屍體多了一口氣,一朵花凋謝到了最末尾。
“你喜歡皇帝。”我一點不拐彎抹角,我自信於自己看穿人心的本事。
她也吃了一驚,愕然了許多,沒有否認。
女人也好,女妖怪也好,喜歡一個人時,那言談之間的悵然,眉目之中的流轉,沒有半分割槽別。
我也愛過一個人,雖然我想不起那是誰。
凰大概有太久沒有跟人講自己的故事,有點笨拙,有點語無倫次。
她在燕王府里長大,尋常的婢女,卻無師自通了一手好刀法,府中最好的廚師,都不能像她那般,將食物切得又快又好。那年歲末,她獨自在廚房中忙碌,一把尋常的菜刀,去筋剔骨,遊刃有餘。
有人自窗外叫好,她一失神,割了手指。
窗外的人走進來,抽出錦帕替她細細包紮。
用刀之人難免為刀所傷,她手中的傷不止這一道,從未有人在意,任其自生自滅。她慌亂地連下跪都忘了,不知所措地站在燕王殿下的面前。
“聽聞府中出了個有皰丁之技的丫頭,便來看看,卻累你受傷,實在罪過。”他放下她的手,言語溫和,哪有增點王爺的高高在上,“回頭讓大夫替你上藥,這般好的一雙手,有閃失就太可惜了。”
她回過神,要跪下,卻被他攔住,道:“你叫什麼?”
“他們都叫我丫頭。”她小聲說,“爹孃將我賣入王府時,沒有留下我的名字。”
他點點頭,目光落在她切好的肉與菜上,道:“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本事,假以時日,必有更大作為。丫頭,你可願將你的好刀法用到別處?”
“別處?”她不明白除了廚房,還有哪裡需要菜刀。
“天下有更多的地方,比廚房更需要一把好刀。”他摸了摸她的頭,“明日來書房見我。”
她摸著手上的那塊錦帕,怯怯地從視窗探出頭,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穿進飛揚的雪中,天與地之間的一切都模糊了,唯有這個人如此醒目,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掩蓋他天生的光彩。
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