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韋氏的分枝,可也依然不小,哪怕歷經這些年的戰亂,也依然還保有不少的派頭。韋安五十來歲的老年人,早早就僱傭了這些騾車馬車,是準備要送著韋家上下出城往鄉下避難的。他正抽著一支紙卷茶煙,看那些車伕們喂牲口,一邊吵吵鬧鬧的開玩笑。從牲口取笑到牲口的祖宗,再沒什麼可說的,一會就準會取笑到他們自己的頭上來。韋安也不知道這些窮車伕們樂興個啥,反正他是樂不起來,他一輩子呆在韋家,早些年還不錯。可自打懿宗皇帝去世過後,這京師長安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這已經是韋家第三次舉家撤離長安了,第一次是黃巢攻入潼關之時,那次撤的匆忙,連許多家當都來不及帶上,還是本家的幾位管事拔了一隊兵丁過來,護送著他們撤走,那次除了人走了,啥也沒帶走。第二次,則是官軍收復了長安後沒多久,他們就跟著本家和官軍一起從鳳翔返回了長安。可沒呆幾天,結果長安城內的藩鎮兵馬內亂,他們又一次逃離。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唯一稍好點的就是沒有前兩次那麼倉皇慌亂。
一個騾夫在那說道:“在這種年頭兒。誰知道趕了這趟車還能不能回來呢?”
韋安猛吸一口茶煙。白紙卷的茶煙一頭猛的火光明亮,橘黃鮮豔。茶葉混著薄荷還有少量中藥的味道在口中迴轉,讓整個頭腦頓時清爽了許多。他戀戀不捨的吐出一口煙霧,儘量和氣的在一邊笑道:“趕這一趟車,你們賺錢可也不少,拿這錢都能買上不少糧食了。”
那個騾夫有些羨慕的狠吸了幾口空氣,把空氣中混雜著韋安剛撥出的上等茶煙的一點菸霧吸入鼻中,咂巴著嘴道:“錢看著不少。可現在長安的米行裡,早就是有價無市了。鬥米萬錢,賊廝鳥玩意思,這些貪心的糧商,他們囤積居奇,這種時候還要大發難民財。也不怕有命掙,沒命花。哼,貪再多錢,哼,人死了。錢還有什麼用?哼,那些三川兵的刀劍可不長眼。一刀砍掉腦袋,照樣人頭落地,碗大個疤。說實在的,要不是韋家答應跑這趟給工錢外,還另給兩鬥小米,誰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出城啊,可是有什麼辦法,錢可以不掙,可一家老少在家中每天等著吃飯,俺們總得到外頭掙點嚼頭不是。”
另一個騾夫插嘴說:“誰說不是呀,不過,一旦等三川兵馬進了城,這長安城只怕也是難的安生。拿我來說,我倒是願意離開這裡的。”
“你當然願意離開,你光棍一條,沒爹沒孃沒老婆沒孩子,這大馬騾就是你婆娘。這給韋家跑這一趟,既包了路上的吃喝,還能掙兩鬥小米,又有機會離開這是非之地,躺到鳳翔去,你哪會不願意的。可我們一家子老小,卻不能說走就走的。”
旭日自東方噴薄而出,紅紅的太陽映紅了半邊東天,朝霞燦爛。
朝陽照著那座大宅第的大門,巨大的槐樹的葉子上,晨著的白露珠光閃耀。這便是韋家的府第,大門口朱漆的大門,高大的門牌,處處顯得堂皇壯觀,雖然韋家接著兩代人都沒有出再出仕過,可就憑著京兆韋氏的分枝,加上韋家老太爺子曾經擔任過兩任地方刺史,以及一任六部侍郎的經歷,韋家現在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不可攀。
此時大院內,韋家的那位已經七十多歲曾經任過兩任刺史和一任侍郎的老太爺,正坐在廳門前廊下的一隻大軟椅上。晨光雖然豔麗無比,可此時十月底的氣候,早上依然清冷無比。不過老爺子年紀雖大,但身子骨卻很硬朗。他穿著件大棉祅,頭髮梳的一絲不苟,挽起一個髻在頭頂。右手手指上夾著一支點燃的雪茄,正十分輕鬆悠然的觀賞著晨光。
老爺子的一個孫子正充滿焦急的開口勸說:“大人,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這麼淡定啊。那高仁厚就要打進城來了,咱們趕緊走吧。主家那邊六叔已經答應了我父親,同意我們跟在他們車隊後面一起出城,主家的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