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說,我還真是很依賴那個人啊。難怪那個時候你會比較喜歡瑜,要我是你的話,應該也會這麼選擇吧!」
他難掩遺憾地說著,隨即又圓場似地笑了一下:
「我在說什麼啊,怎麼又跟你提這些事,唉唉。」
習齊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地吐著息。肖桓把下顎支到櫃檯上,閉目養神了一會兒,似乎想起什麼似的,遲疑了一下,才重新開口:
「小齊,你知道嗎?三年前……就是瑜試圖自焚自殺的那時候,是我跟著他到醫院去的,截肢的決定,也是我簽署的,」
不可思議地,習齊發覺自己對這個話題,竟不再感到抗拒。只要是肖瑜、只要是和肖瑜有關的聲音,他都好想觸碰、好想一再地傾聽,
「可是瑜他,在推入手術房前忽然醒來,看到我在旁邊。小齊,你知道瑜說了什麼嗎?他竟然求我殺了他。就像這樣,抓住我的手臂,抓得緊緊的,像個小嬰兒一樣看著我,流著眼淚,插著鼻管對我說:桓,我求你,這輩子就求你這麼一次,殺了我,不論用什麼方式。」
想起那時的情景,肖桓像是鼻酸般地擦了擦鼻尖,左手扯住右手臂,彷佛在模擬當時的情境,
「我……沒有答應他,我跟他說,小齊和小齋還需要你,我也還需要你。瑜就忽然抓狂了,他那時候已經燒得沒法動彈,卻忽然從床上滾下來,瘋狂地抓住自己的管線,想要把那些東西拔掉。後來是好幾個醫生、護士一湧而上,替他打了鎮定劑,才讓他安靜下來。」肖桓苦笑了一下,
「小齊,我想瑜他一直恨我,因為是我的決定,讓他在地獄裡多待了三年,以後說不定還要繼續待下去。」
習齊想起習齋重傷時,他在手術室外隱約聽見肖瑜向肖桓說:『我不需要一個關鍵時刻總是和我作對的弟弟來幫助我。』他一直聽不明白,現在一想,多半是指這件事。肖桓聽他沒有反應,笑了一下又繼續說:
「我有時會想,小齊,如果我那個時候殺了瑜,說不定會對你比較好,你就不會經歷這些恐怖的事,也能夠快快樂樂地渡過這幾年。讓你如此痛苦的罪魁禍首,其實是我,而不是瑜,要是我再狠心一點、再果斷一點……」
他似乎說不下去般,習齊遠遠看見他用手掩住了口鼻,眼眶周圍也紅了起來。有個同事走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才從哽咽中擠出一絲笑容,又把手機貼回耳邊,
「後來瑜醒過來時,發覺自己已經沒了雙腳,人卻還活著。我很擔心他又會發飆,所以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但是他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盯著自己的腳。過了很久很久,我才聽見他笑了一下,說了一句話,『如果那時候,在我身邊的是小齊就好了。』。」
肖桓吸了口氣,
「後來只有我們兩個人獨處時,瑜就常講這句話。有時候你被我們……折磨得太過份,暈過去的時候,他也會看著你說這句話。小齊,你不要笑我,我總覺得瑜他,似乎一直很想……死在你的手上。」他說完,馬上又自失地一笑:
「哈哈,不過這怎麼可能嘛!像小齊這樣心軟的人,物件又是瑜,就算那時候你真的在旁邊,小齊也下不了手吧!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我還比較有可能……」
「我殺了瑜哥!」
習齊忽然大吼了出來。眼淚讓他看不清玻璃裡的肖桓,只隱約看他直起了身,愣了一下:「什麼?」習齊再也忍受不了,也不管這是清晨的大街上,他對著手機、對著街道,對著這個世界,用盡所有的力氣大吼出聲:
「我殺了瑜哥!我殺了肖瑜!是我親手殺的!我親手把瑜哥從山崖上推下去的!聽見沒有,我殺了那個男人!肖桓,瑜哥是我殺死的!」他抖到差點咬斷了舌頭。
肖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