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或者可以借到一點錢,中午不要等我回來吃飯,晚上也一樣。我想到方瑜那兒去想想辦法。”方瑜是我中學時的同學,也是我的好朋友。
媽媽望著我,好半天才說:
“只怕借了錢也還不起。”
“只要我找到事就好了。”我說:“唉,真該一畢業就去學點打字速記的玩意兒,也免得無一技之長,高中文憑又沒人看得起。”我拿了油紙傘,走到玄關去穿鞋子,門外的天空是灰暗的,無邊無際的細雨輕飄飄的灑著,屋簷下單調的滴著水。媽又跟到門口來,看著我走出門,又走來幫我關大門,等我走到了巷子裡,她才吞吞吐吐的說了一句:
“能早點回來,還是早點回來吧!”
我瞅了媽一眼,匆匆的點點頭,撐開了傘,向前面走去。研究了一下路線,應該先到那個私人醫院,地址是南昌街的一個巷子裡,為了珍惜我口袋中僅有的那四塊錢,我連公共汽車都不想坐,就徒步向南昌街走去。到了南昌街,又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個巷子,又黑又暗又狹窄,滿地泥濘,我的心就冷了一半。在那個巷子中七轉八轉,弄了滿腿的泥,終於找到了那個醫院,是一座二層樓的木板房子,破破爛爛的,門口歪歪的掛著一個招牌,我走近一看,上面寫的是:
“福安醫院—留日博士林××
專治:花柳、淋病、下疳、陽痿、早洩“
旁邊還貼著個紅條子,上面像小學生的書法般歪歪倒倒的寫著幾個字:“招見習護士一名,能吃苦耐勞者,學歷不拘。”我深深吸了口冷氣,連進去的勇氣都沒有,立即掉轉身子走回頭路,這第一個機會,就算是完蛋了!把這張剪報找出來丟進路邊的垃圾箱裡,再從泥濘中穿出巷子,看看手錶,已將近十一點了。現在,只有再去試試另外那兩個地方了,先到那個雜誌社,地址在杭州南路,乾脆還是安步當車走去。到了杭州南路,又是七轉八轉,這雜誌社也在一個巷子裡,也是個木造樓房,門口的牌子上寫著五個龍飛鳳舞的字:
“東南雜誌社”
老實說,我就從沒看過什麼東南雜誌,但,這五個字卻寫得滿有氣派,或者是個新成立的雜誌也說不定。我摸摸頭髮,整整衣裳,上前去敲了敲門。事實上,那扇門根本就開著,門裡是一間大約四個半榻榻米大的房間,房裡塞著一張大書桌和一張教室用的小書桌,已經把整個房間塞得滿滿的了。在那大書桌前面,坐了一個三十幾歲的年輕男人,穿著件皮夾克,叼著香菸,看著報紙,一股悠閒勁兒。聽到我敲門的聲音,他抬起頭來,看看我,懷疑的問:“找誰?”“請問,”我說:“這裡是不是需要一個助理編輯?”
“哦,是的,是的,”他慌忙站起身來,一疊連聲說:“請進,請進。”我走了進去,他示意要我在那張小書桌前坐下,拿出一張稿紙和一支原子筆給我,說:
“請先寫一個自傳。”我沒有料到還有這樣一著,也只得提起筆來,把籍貫年齡姓名學歷等寫了一遍,不到五分鐘,就草草的結束了這份自傳。那男人把我的自傳拿過去,煞有介事的看了一遍,點點頭說:“不錯,不錯,陸小姐對文藝工作有興趣嗎?”
“還好。”我說,其實,我對文藝的興趣遠沒有對音樂和繪畫高。“唔,”那男人沉吟了半晌,從抽屜裡拿出幾份刊物來,遞給我說:“我們這刊物主要是以小說為主,就像這幾份這樣,你可以先看看。”我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三份模仿香港虹霓出版社出版的小說報,另標題為“現代新小說報”。第一份用很糟的印刷紅紅綠綠的印著一個半裸的女人,小說的題目是《魔女》。我翻了翻,裡面也有許多插圖,看樣子也是模仿高寶的畫,幾可和高寶的亂真。第二份小說題目是《粉紅色的週末》,第三份是《寂寞今宵》。不用看內容,我也可以猜到裡面寫些什麼了。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