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璵默默地蹲在一旁,眼睛從她爺爺的照片上,看向溪音。
他想,他知道答案了。
不光是舊桃園,還是桃花源。
起初,他一直覺得,自己從來沒走進過她的舊桃園。
那裡的翠綠與他無關,那扇門從未給他開啟。
而再相逢後,他終於知道,他早已經闖入她的舊桃園,只是他從未察覺。
現在,她說,不光是舊桃園了。
溪音知道岑璵在看她,她轉過頭去和他對視。
她這次沒有掉眼淚,只是眼眶有些紅。
「岑璵,我們走吧。」
他應著,將雨傘朝著她傾斜,不想讓她淋上一滴雨。
迎春花在他們身後,在爺爺的墓前,被雨水打濕,隨著風掉下一朵小黃花。
走出墓地,溪音聞著濕漉漉的雨水氣息,往傘外挪了一步站進了雨裡。
她看向岑璵,臉上帶著笑意,於是岑璵將傘收起來,隨便遞給了一個過路的沒有帶傘的陌生人。
陌生人因為突然送來的雨傘露出驚喜,但還是問他們:「你們還有雨傘嗎?」
岑璵說:「還有。」
收下陌生人的連連道謝,溪音走在前面問他:「你是不是怕麻煩,所以直接說了還有啊?」
岑璵點頭。
溪音拉著他跑起來。
當年沒有雨傘的她騎著車子淋在雨裡,眼淚鼻涕混成一團,心裡討厭死這個鬼天氣。
今天,她想走進這場生機勃勃的春雨裡。
她在雨中和心愛的少年奔跑,笑得明艷又張揚。
她仰起頭,面對面和雨滴衝撞,好似闖進了雨的世界。
春雨中落下一吻,
她的舊桃園在這場春雨過後,鋪滿了艷陽。
竹林不再只是被紙飛機托起,它們冒出竹筍,青翠的竹子拔地而起,連院牆也遮不住。牆角的迎春終於開出一朵花,隨風飄搖,卻不會倒下。
撅著屁股的小女孩被紙飛機上的男孩拽起,生出了一雙潔白翅膀,兩人飛向高高的藍天,轉瞬長成現在的模樣。
曾經荒蕪的舊桃園再次滿園春色,而這,是她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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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回去,岑璵收拾抽屜的時候,找到了一封沒有寫上地址的信。
他沒有擅作主張開啟,問了正在翻箱倒櫃找東西的溪音。
「這是什麼?」
溪音說:「啊,這就是我想找的。這是之前想給你寄出,卻沒有你地址寄不出的信。
「很久了。」
岑璵想了想道:「我在英國的時候。」
溪音點頭。
他問她:「你用它之前,我能看看嗎?」
溪音接過信,給他展開,「嗯,本來也是寄給你的。」
岑璵將信拿在手裡,溪音退到門口,輕聲說:「看完再給我吧。」
溪音將他留在臥室,去洗手間洗澡。
熱水澆在身上,她想,那是她最真摯的祝福和刻入骨血的愛。
她準備用這封信給正文收尾。
於是,岑璵從她寫的第一個字看起——
致我最愛的少年:
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小時候,低矮的圍牆圍成一個院子。
院子的中間種著一片竹子,青翠挺拔,每當春雨過後,竹梢上總會壓著水珠,朝著我低頭。我的腳下,又會冒出新的竹筍,帶著春雨過後的清新與潮意,迎著驕陽生長。
靠著西邊圍牆種著幾顆香椿樹,媽媽總會在香椿剛開始冒芽的時候,掐最嫩的尖,做我愛吃的香椿炒蛋。
牆角有幾株茉莉,一株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