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想起,如今水溶也是個成了親的人了。北靜王妃過門那天的排場挺大的,水溶不顧郡王之尊親自扶王妃下轎,給足了周家的裡子面子,叫不少人不由得懷疑,這王爺多年未娶,也許就是等的周姑娘?一時之間,京裡頭貴婦們對周薈無不又嫉妒又羨慕。
“王爺大喜。”他道喜。水溶大婚的時候他並沒有在家裡祭奠林海,並不曾去,不過叫家人去送了份厚禮。
水溶一斂眉,想起那日洞房中,美麗的新娘盈盈一拜:“多謝王爺。”
他不知所措:“我,我當真非良配。”
“對於我來說,王爺予我尊重,這就足夠。若是王爺可憐我,我求一子。若是王爺不願……”
他娶了一個在家裡不受重視的、已經不再年輕的女子回來。這個女子和他一樣的種種無奈不甘,已經被不甘把那世俗要求的靦腆害羞給壓下了,只為了能過得好一些。他沒有辦法說其他的話,而第一次這般地痛恨自己的非同常人的愛好。
“多謝泰隱的良藥。”他思忖著道,“若是還有……”
“用多了傷身。”林沫打斷他,“王爺何必勉強自己做不樂意的事情。”
“很多時候,我們的不樂意,是別人求了一輩子的東西。”水溶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也許林沫一開始就把他看得太透徹,所以坦白時他並不覺得羞赧惱怒和難以啟齒,“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但偶爾也做點好事積點德吧。要麻煩泰隱了。”
林沫和他走了一段,卻見到一個太監匆匆而來:“靖遠侯留步。和惠大長公主宣召。”
林沫自然是見過和惠公主的——林清沒過世前,每逢公主過壽,師孃都會帶他前去道賀。印象中的公主總是被女官們環繞著,錦衣華服,玉冠精緻而華美,保養得極好的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因為太溫和了,留在他腦海裡的只有那尖尖的純金做的護甲。
公主年紀已長,份位又高,避諱少了許多。可是林沫走著走著卻覺得不對勁,這怎麼像是往內殿去了?不合禮數吧?扭過頭,水溶還站在原處,衝他笑了一笑。
今天林沫難得見到身邊沒有太多人的和惠大長公主。她穿著也比在山東時瞧見的要家常一些。然而瞧著卻有些憔悴。
林沫上前恭敬地叩首。
“沫哥兒,也有幾年沒瞧見了。”公主緩聲開口道,“你若是沒有繼承這個侯爵還多好,或者,你留在山東,那才算的是靜嫻的良配。”
林沫心裡咯噔了一聲。
“本宮的這個孫女,自視甚高,其實只當得了小門小戶的家,做不得誥命夫人的主兒。留她在京城裡,跟你的同僚的夫人們打交道,會害了你,她在京裡,皇嫂她們召她進來,怕是更會要她的命。”和惠大長公主輕輕一嘆,“元妃的事兒,因著皇嫂和皇后本就與那個妃子有隙,本宮才保得下她,若是她再這麼不知天高地厚地得罪人,本宮又回去了山東,只怕……”
林沫何等聰明,登時就明白了公主的意思。
“本宮也不妨同你把話敞開了說,我們皇家從前出身如何且不論,到底是穿了四代的黃袍了,本宮的祖父、父皇、皇兄、侄子都是皇帝。而家廟中的孔子雖說也是帝王禮冠,可也只有他一人如此,你可見孔家後人有這個榮耀?那身黃袍也是做皇帝的人給他披上的。”和惠大長公主的聲音淡淡的,卻彷彿千斤重錘,“本宮平日裡說著什麼話,總叫靜嫻看不上,她覺得我既然已經嫁入了孔家,就不該事事以皇家為上,可是,沫哥兒,你懂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家本就是上上之家!”
林沫慌忙跪下。
“你起來,本宮不是為了嚇你來的,只是,本宮想求你一件事。”
“公主但說無妨。”
“本宮那孫女兒,管家事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