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啊?你叫明林給點錢你,搞點藥敷敷吧。”怡仔笑笑。其實他笑得比哭還難受。他搖搖頭對老李頭兒道:“大爺,沒什麼嘛。小孩子不懂事是有知的。沒事兒,敷點鍋底灰很快就好了。哪有那麼厲害的,還要上藥。呵呵!”他從臉上擠出點笑容,裝作若無其事。其實他心中痛著呢。談自己的親生骨肉,還要站在旁人的位置上。且談的事是這種讓人感到傷心的事。幾年來,他總是從心中驅逐著這份對春山不該有的親情,可這種有罪的親情象魔似的緊揪著他的心,不肯放手。每縫聽到春山很親熱的,很嗲聲地喚明林爹時,他外人似的客氣地笑在臉上,心中卻象有無數口繡花針在扎。常常此時的笑,象是哭。
他知道他沒有資格嫉妒明林。他算什麼呢?明林才是春山地地道道的爹啊。可是他的心象有無數根看不到摸不著的小繩子牽著春山,春山的一舉一動無不牽著他的心。奇怪的是,他有時慶幸春山不是他明裡的兒子,他慶幸春山有明林這樣的好父親。他這個地主,如何能坑了他心愛的春山呢?
又要開社員大會了,怡仔心又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攥得他喘不過氣來。因為他又要在會上陪鬥了。
怡仔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次大會上,明林叔竟讓他這個挨批的人竟受到了表楊。
本來他和另兩位挨批的人同跪在臺上。一個是偷生產隊紅薯的慣偷,家中有幾個要吃飯的孩子的中年男人;另一位是搞封建迷信,天天唸經拜佛的八十歲的老太太。罪狀已叫人羅列出來了,怡仔是惡霸地主後代,專政物件;慣偷是挖社會主義牆腳,破壞集體生產的社會人渣;唸經老太太是搞封建迷信的老巫婆。人們坐在那兒專心地聽著公社領導的發言,象聽到聖人講天書一樣恭肅。婦女們邊聽大會邊做著手中的活計,也有悄悄地說話兒,都說那老太太也很可憐,也有嘆慣偷孩子多沒飯吃,卻窮得沒有志氣去偷竊。但沒人敢高聲兒。也沒有人嘆怡仔,因為是地主的後代,人人怕惹上了階級政治味。
接著是人民代表發言。劉八嫂的男人貧農代表黑八先上臺發言。黑八高聲地在擴音器前高聲喊了幾句打倒反革命份子,打倒地主老財後,場上的人跟著響起了響亮的相同的口號。黑八清了清爽子說,怡仔是地主後代,成天不言不語,其實是在打壞主意。他一肚子壞水,妄圖象別公社搞造反覆闢的人一樣破壞*。雖說暫時沒有找出他的證據,但廣大勞動人民不可讓他的表面現象矇蔽,一定要提高警惕,打倒價級敵人。
沒待黑八發完言,明林還沒有等到公社幹部說請,就先上了臺。他上臺後,先表揚了一下黑八,後又話鋒一轉說道:“人民軍隊在朝鮮戰場上流血犧牲,為的就是祖國的安全,人民的幸福。我們國家對俘虜,是寬大的。我們的社會我們的黨要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人。就拿現在在臺上挨鬥的怡仔來說吧,他家的出身是不好。但他也不是不能爭取的物件。幾年來我一直在觀察,他已改造得不錯,是我們中的一員。那次發洪水,他搶救水稻,象衝鋒陷陣的戰士,跑在最前面,為小隊搶救了不少水稻,挽救了不少的損失。那日老烈軍屬陳軍家中著火了,他第一個搶上牆頭,切斷火路。搶修公路時,石頭砸了他的腳,鮮血淋漓,但他只歇了半天,下午跛著腳,照常上工……毛主席也是富家出身,周總理還是資本家出身,但他們是革命的領袖人民的總理,象怡仔這樣一位改造得如此好的地主子弟,已不再是當年剝削勞動人民的地主寄生蟲,他是我們勞動人民中的一員了。希望我們廣大群眾,張開社會主義寬廣的胸懷,爭取我們社會主義的新人……”臺上公社書記聽到批鬥會上抗美援朝英雄對怡仔的彙報,不覺點點頭,伸出雙手鼓掌,臺下頓時掌聲如潮。
從此,怡仔再也沒有遇批鬥會就讓去陪鬥去了。
那次會後,怡仔偷偷感動得哭了好幾場。那天他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