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向,她又從來不看我的小說。
我嘆口氣。
「當然是做建築師好啦,收入穩定,地位高貴,況且,家裡又有則師樓。」
真的,我是她,我也不會稿海浮沉,我忽然氣餒了。
施小姐說:「幫不到就算了,不用生氣。」
我怎麼敢得罪編輯,一直唯唯喏喏。
掛了線,拾起那疊原稿,看了起來。
四十頁很快讀完,我放下那篇小說。
我早說過我這個人不適合做評判,我主觀強,偏見重,這篇小說對我來說,只可給零分。
黎祖兒犯了抄襲的毛病,東抄一段,西抄一節,混合成一個愛情故事。
初入行,寫得壞不要緊,我至恨抄襲。
抄抄抄,抄慣了,變成家常便飯,有誰指他抄襲,他還要罵人,理曲氣壯那樣地抄,抄完今人抄古人,越抄越威風……
於是我用紅筆在小說背後批了八個字:「毫無新意,毫無誠意」。
我撥電話請施小姐派人來把原稿取回。
去做建築師吧,抄貝聿銘,抄懷特,抄愛歷遜,都不會有人揭發。
那天火氣不知為什麼那樣大。
不過,我這個人,動輒光火,已成事實。
也許就是這把火,燃燒我心,使我有那麼多的話要說,一直寫了那麼多年。
接著一段日子,我忘記了這件事,繼續伏案寫寫寫。
我寫得很小心,因為這是我的營生,我尊重我的行業,漸漸有點節蓄了,對稿費不那麼計較,可是仍然在寫。
當眾發生許多事,誰紅了,誰沉下去,誰透過人事關係得了什麼獎,誰走愛國路線,誰宣傳得法,誰告老還鄉,我還是寫。
一年間只抽得出幾個星期空間度假。
五年前辦移民,到了溫哥華,有點感慨萬千,一邊苦中作樂,到處逛,看風景。
經過著名的海灘路,看到廣告牌上用中文寫著「黎志堅建築師地盤」,覺得這名字好熟,又想不起是什麼人,只得說,「華人在溫哥華很有點地位了。」
就在那天晚上,我們在一家考究的中菜館吃飯,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頭,那人微笑說:「還記得我嗎,我是黎志堅。」
我忙道:「人生何處不相逢。」
原來是他,他是那個怕女兒會成為作家的人,其實他的恐懼是多餘的,世上聞名的作家並不比有名的建築師多。
「能請你過來喝杯咖啡嗎?」
他鄉無論遇到誰都算是故知了,我說不介意。
在他桌子坐下,我問:「令千金怎麼樣了?」
他笑笑,「我們還沒謝你在她小說上打的評語。」
我問:「她有沒有順利升上建築系?」
「她已輟學。」
「什麼?」
「她說她對學業沒有興趣,中學畢業後決定找事做。」
「你允許她那麼放肆?」
「不許也沒法子,我們無法控制她。」
我忐忑不安,「她仍有寫作嗎?」
「有時寫,有時停,」黎志堅十分無奈,「看情形她並不知道她要的是什麼。」
我深覺可惜。
「孩子不聽話,一點辦法也沒有,我比較看得開,她母親則不,好幾次逼得她幾乎離家出走。」
我忽然問:「這孩子在哪裡?」
「她?香港溫哥華兩邊跑,此刻在舊金山度假。」
我笑了,「其實這種優秀的環境最適合培育作家,不知她的小說寫得怎麼樣了。」
黎志堅答:「上次看了你的評語,她哭了好幾次。」
我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