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錦芳一眼,後者滿腹心思全放到了太太手裡那張紙上,卻也顧不得跟她計較。
“五姨娘心性是燥的,”太太有意將這句話又著重讀了一遍,然後才接下去道:“望夫人毋縱其驕奢。鹵莽浮躁,非人所宜,現在家中陡生變故,正是一切該小心提妨之時。夫人應時時指導,興利除弊,杜漸防微,令其不可生事。因夫人一向量宏意美,原宥海涵,如今便請夫人諒度差譴,斟酌指揮。”
太太慢悠悠地將信念完,又慢悠悠地將信重新摺進來收回原處,最後方似笑非笑地,盯住了錦芳:“你可都聽見了?!”
錦芳此時已是面如死灰。
向來老爺來信,對她不是問長問短,便是言之灼灼地在信裡囑咐,要太太好生看顧自己,話裡話外,無不令夫人以自己的喜愛當先。
如今這信卻好比是換了個人來寫,全然二樣了。
“從前你出風頭出得也夠了!”太太這時聲色俱厲,臉也板了起來:“園子裡只你大了是不是?何時將我放在眼裡?如今怎樣?宛妃是你教匯出來的,不錯,她是成了人中龍鳳,可到底有失大量!這不?好了才多久,畢竟成不了長久的氣候!”
錦芳沉默著,這對她來說是難得的。
太太見此,愈發得意:“五姨娘總愛說,宛妃有現在的這般氣派,全因了姨娘自小到大的教誨。如今怎樣?被打入了冷宮!可也是姨娘教誨所至?!”
錦芳被對方逼問到臉上,還是一言不發。
祈男聽到現在,心裡開始發慌了。只因錦芳的表現太過反常。若叫喊哭嚎出來倒好,只是這樣一味的失語,祈男心中頓生不詳之感。
太太還不肯放過,依舊得意洋洋,大放厥詞,也難怪,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既然姨娘教得好,怎麼宮裡三千粉黛,別人不見進冷宮,唯有姨娘教養出來的女兒,進了冷宮?所以我平日裡總說,婚擇佳士,婦選淑姿。一時的好壞罷了,且只管放長遠了看!”
“太太教誨得極是!”祈男終於忍不住了,看錦芳死人一樣只有出氣沒有入氣,她不覺心生恐意,再不敢開口也只好開口,萬望能打發了太太,好讓錦芳得以喘息。
太太冷若冰霜的目光,隨著祈男的聲音,緩緩投射到她身上。那目光裡陰氣颼颼的,祈男背上立刻被激出一層冷汗來。
“我竟忘了,原來這兒還有位九小姐呢!”將祈男遍體打量了個夠之後,太太終於開口了:“你倒是會說話得很!平日也不看你這樣愛搶先奪人的,在我面前更難得有個一句半句,怎麼?今兒反了?”
玉梭一聽這話,心裡便急了起來。太太明說九小姐是在幫著姨娘了。
“太太的話,我不敢駁回。”祈男也不笨,怎麼會看不出來太太的心思?她竭力做出自己面部肌肉可能範圍內,能做出的,最大的恭謙之態,陪笑和順地道:
“不過生怕太太一時勞頓,傷神傷身。老爺信裡說了,如今家事都要靠太太一人相撐。老爺的吩咐太太自然不會違背,因此事多人忙,可以想見。女兒只是心裡替母親打算,”這句話祈男是用極溫柔,極委婉的聲音說出來的:“若自己不偷閒養息,再能幹的人,再牢靠的身子骨兒,只怕也吃不消呢!”
“就是,太太,”玉梭趕緊上來幫忙:“如今一家大小都指望著太太一人,太太若不保重,我們可怎麼樣呢?!”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太太立刻臉色稍霽,頓了頓方開口道:“倒是九小姐乖巧。你們也知道,如今不同以往了,凡事自當婉轉熟思,戒忿怒激揚,止傲慢矜張,”邊說邊看一旁死人樣兒的五姨娘:“以往你是被縱壞了。不過依我看,到底你祈男還是姓蘇的,年紀尚輕,總還可以迴轉得過來。只是以後,別再跟那起臉橫暴厲,腹隱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