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是,既然是海關監管區,就得有個監管區的樣子,現在這個樣子算什麼?圍牆沒圍牆,院子沒院子,得馬上建,原則上要建磚石結構,如果嫌投資大了,那就搞個鐵絲網,高度不能低於三米;第三個要求是,碼頭的堆場要分割槽分類管理,吉櫃和重櫃要分開,進口櫃和出口櫃要分開;第四個要求是,要有單獨的查驗區,查驗區要有查驗平臺,查驗設施要齊全,叉車太少了,至少要三十臺,吊車也少,才三臺,至少再增加三臺。兩位老總聽了,說,這些要求是合理的,只是投資太大,要請示彙報,需要一些時間。我說,時間不是問題,我可以等,你們什麼時候搞好了基礎設施,我們什麼時候擴大海關業務。 我對李達來籌建東平港海關是有意見的,他簡直是個大笨蛋,一些基本的設施都沒有,他居然敢開業,好在上面沒人來查,沒出事,要不真夠他受的。後來馮子興來碼頭檢查工作,看到碼頭變了個樣子,他儘管對我沒好感,還是覺得我有能力。他私下對人說,他媽的,我手下怎麼沒有幾個江攝這樣的能人呢?跟著我的全是些窩囊廢。 其實這些東西不全是我的主意,我從學校到現場,真正幹海關業務也才一年多,把海關一整套業務操作搞熟已經算不簡單了。我是向石留取的經。我利用一個週末專門跑去東村找她請教。這婆娘對我還是不冷不熱的,不過卻提了很多意見。她說,骨子裡的東西做得好不好,沒幾個人看得出來,面上的東西卻一定要做好。這麼艱深的理論我聽不懂,要她舉例說明。她就把上面那些圍牆呀監管區呀查驗場呀全一古腦兒告訴我了,我就如法炮製,搞出了個一二三四,搞得碼頭的兩位老總上躥下跳。 跟石留談完工作,我要請她吃飯。她開始不答應,我一再要求,她就說,那就找個清靜的地方,隨便吃點。我們去了一家西餐廳,要了個房間。那天石留穿了件白色的旗袍,看起來有點富貴。於是我就想起她剛來南州時的情況。那時她剛從鄉下出來,沒一件像樣的衣服,要多寒傖有多寒傖。我說,一晃過了多少年哪,你還是那麼年輕貌美。石留把眼一瞪,說,你少說風涼話。我趕緊給她倒奶茶,繼續向她請教業務問題。這婆娘大概是做老師做慣了,就喜歡人家向她請教,她講起來一套套的,眉飛色舞。我說,石留,學校要是沒解散,你大概會做一輩子老師吧?石留說,那當然,呆在學校又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這麼精彩,沒有誘惑就沒有想法。 服務員開始上菜,石留要了個T骨,一份牛尾湯,我不太習慣吃西餐,要了個焗飯,一個青菜。牛尾湯先上了,石留用小勺慢慢喝,接著上T骨,我拿起刀叉,幫她切成小塊。石留一邊喝湯,一邊看著我切。我切完了,把盤子輕輕推到她面前,說,慢慢吃。石留用叉叉起肉塊,吃著,眼睛盯著盤子。我喝了口奶茶,猛一抬頭,發現她眼角掛著淚花。我吃了一驚,心裡有些震動,不知道又惹著了她哪根神經。在我的印象裡,石留是個堅強的女人,她很少流淚。當年在學校裡,我跟她鬧成那樣了,她都沒有哭。我說,怎麼哪?石留把叉子放下,雙手掩面。我說,你要是覺得日子過得憋屈,就哭幾聲吧。石留說,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我最愛的人,你們幹嗎要這樣待我?我一下子呆了,這句話本該幾年前說的呀,她硬是憋到今天才說。當年她一句話也不說,就會跟我對抗。我以為她會一直憋下去,沒想到她終於憋不住了。 我本來想把多年前的那個夜晚的事給她講一講,其實事情不像她看到的那樣,我不過是喝多了點,給洪玫扶到她宿舍睡了一晚。可這件事能講清楚,我對她的感覺,對她的感情卻講不清楚。就算我在行動上沒背叛她,在心裡早背叛她了。所以講了也白講。當年我沒講,現在我更不會講。我說,要怪你就怪我吧,是我沒福分。石留拿起紙巾,把眼淚擦乾,拿起叉,繼續吃肉。只是不睬我。 我們都沉默著,直到把東西吃完。我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