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沅在村中住了幾天,這些天天天都被楊老夫人叫去問一番意味不明的話,那些問話隨性而起,有時候前一句還在說昨晚的菜,後一句就轉到她今天的衣裳上了。楊沅每天打點起十二分精神去應對還尚覺不及,好不容易熬到今日,登上馬車的那刻全身都舒暢了。方才說了幾句話不免又覺得有些睏倦,阮明遠見妻子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雙眼都蒙上一層迷濛的水霧,便讓她靠著自己的肩,哄著她入睡。
楊沅就快要閉上眼時忽然眼瞳大張,支起頭來,看向魏休音和楊澤,卻一時說不出話來。阮明遠將她的頭又安回自己肩膀上,愛憐地道:“好了好了,你要說的我與他們說,你就先小憩一會兒。”
楊沅看向他:“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阮明遠捂住她眼睛道:“你昨晚說讓我今天提醒你的。”
楊沅嘟著嘴道:“可是你昨晚說讓我今天提醒你提醒我的。”
阮明遠把毛絨大氅給她蓋好,催促道:“快睡吧,都說了凡事有我。”
“……嗯。”楊沅再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楊澤才敢小心地開口,問道:“究竟是什麼事?”
阮明遠道:“我昨天和父親商量娃兒的名字的時候突然想起這個孫家大少爺今年也三歲了,回頭就跟沅兒提了一下,沅兒就同我說想勸你搬到城裡去住,離得孫家近一些就不用那麼麻煩每天都來回跑,而且買藥也方便。”楊沅還同他說了魏休音要時常吃藥,他見魏休音除了雙眼俱盲以外看不出有哪裡不健康,心中疑惑卻不便問。
“沅兒是想和你們商量一下,若是你們也有此意,我倒是可以幫忙找處風水好又便宜的宅院。”
楊澤本能地握了一下魏休音的手,魏休音回握了他一下,他便說:“此事東家也曾和我提起,說是孫家有幾處空置的宅院,若是我願意,可以先給我住,日後逐月返還房契錢即可。”
阮明遠道:“我平日裡只聽說孫老闆對下人極為苛刻,卻不想他對你倒是十分體貼,看來你們倆是真做了朋友了。”
楊澤張了張口,話還微出,頓時覺得小臂內側嫩白的肉被狠狠擰了一把,猝不及防的刺痛讓他差點驚叫出聲。
阮明遠還在說,“孫家的私宅應當都是不錯的,且他和你又有交情,必定不會坑你,若是大舅子有意搬到城裡來,就定
下來吧,日後我們來往也容易些。”
楊澤這次不再會意傳情,真正問道:“休音,你覺得如何?”
魏休音反問道:“你覺得呢?”
“現在是我在問你。”
魏休音也道:“我也是在問你啊。”
楊澤磨了一下牙,硬著頭皮繼續道:“我先問的,你先說。”
魏休音剛想說話,阮明遠插了進來:“你們倆說話都是這樣的麼?聽得我都暈了,到底什麼意思?”
魏休音從容道:“這是我們表現親密的一種方式。”
楊澤給他的從容噎了一下,神色詭異地附和了一句,阮明遠失笑道:“好吧,那你們商量出個結果了麼?”
楊澤看向魏休音,嘴巴閉得緊緊的。魏休音嘴角勾起愉悅的弧度,輕輕一揚,讓阮明遠有那麼一瞬間錯以為春日百花盛放。
聽他帶笑道:“我聽阿澤的。”
……得,這球轉了一圈,又回到楊澤自己手中了。
最後楊澤很鬱悶地用了安土重遷,搬家不是件小事等等理由敷衍了阮明遠。後者以為他是在擔心錢的問題,便說要是手頭緊張大可以向他開口,阮家雖然不是大戶,但賣出宅子的錢還是拿得出來的,親戚之間就是要互相扶持。
楊澤只說再商量,阮明遠將他猶疑便不再說。又坐了片刻,馬車搖搖晃晃進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