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好看的鎖骨,發是墨的顏色,漆黑的融入夜色裡,流露出溫軟的光澤。
“回陛下,是三更了。”掃著碎瓷的侍妾低頭恭敬的答著,生怕再觸怒什麼。她知這位年輕的帝君一向喜怒無常,處事滴水不漏卻又幹練狠毒,平叛黨餘孽,除亂臣賊子,這些年大夏在他的治理下竟也難得的安然繁華。只是到底因為那捉摸不定的性子,平白被傳出去暴君昏君的名聲。
“那也是神諭麼?主人。”暗黑的夜裡,仕女的眸子獨獨閃動了一下,轉而又隱匿在黑暗裡,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是叫癸魚麼?”鎖陽披衣下了床,“點上燈吧,我看不到。”
羸弱的火光照亮空曠的寢宮,“剛剛……是我唐突了。”鎖陽失神的望著視窗的方向,“叫你替我擋回那麼多老傢伙真是麻煩了。”
“奴婢惶恐,陛下。”癸魚忙行禮,復又道,“真奇怪,陛下是第一個時常不會自稱“孤”的帝王呢。”
“是麼?……呵,只是今夜,想起一個人而已。”
“能讓陛下掛念的,一定是一位不同凡響的人物吧?”癸魚才出口立覺得不妥,忙不迭的跪地,“奴婢造次了,望陛下恕罪!”
“……我只是不恨他了,從恨到不恨,從忘記到記得,真奇怪,我是在思念他麼?如何才是思念一個人呢?”鎖陽喃喃,清秀的眉目間是朦朧的霧氣薰香,忽而又側耳,孩子般的仔細聆聽,“癸魚,你聽,是落雨了麼?”
窗外不知何時淅淅瀝瀝的落起了雨,還有雨打芭蕉的沙沙聲,真切而有質感。
“是梅雨季節了呢,陛下。”癸魚望著眼前這個單薄的年輕帝王,第一次沒有了恐懼和畏縮,她覺得,眼前這個人的眸子裡總漫有一層奇異的哀傷,像是期盼,或是絕望,又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癸魚,”鎖陽推開窗,伸出修長蒼白的指試圖托住雨水,癸魚護著燈蕊輕輕走近。雨落無聲。鎖陽深深呼一口雨汽,有梅子的味道暈染開他眉眼間隱隱的笑意,“今夜無風也無月,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也許我真的是……思念他太久了。”
第六夜
鬼白死的那日天空出奇的晴朗,是早春的天氣。
鎖陽親頒諭旨,他就用平時鬼白把手教他的那支骨節毛筆,白紙黑墨一筆一劃的宣寫了鬼白的死刑公文。冠冕堂皇又天衣無縫。那時蓖麻就站在他旁邊,著紅衣,為他細細的磨墨,偶爾閒幾句話,空曠的文錦宮殿也就生出了幾縷蓬鬆的暖意。
如是,蓖麻代替了鬼白,很好的代替了他。那曾經是鬼白站著的地方,他也曾為他磨墨,笑話家常,為他綰髮,梅子煮茶。
而今,鬼白在獄裡,在大夏最嚴酷深層的煉獄。
他攜蓖麻立在大夏最高的神宮頂端,那裡是鬼白常帶他去的地方。鬼白指給他看整個大夏的版圖,他說遠處的那座山脈便是桃錦山,每年春天桃花如雲,傳說那裡的妖精沾染了桃花氣,個個美的驚心動魄。他也手把手地教他畫各式繁複的神符,或是講給他聽那些大夏古老的傳說,鬼白在做這些事的時候,神態是微微孩子氣的歡喜。
“冷麼?蓖麻。”鎖陽微微攬緊懷中的女子,瞥見她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色,放柔了聲音問道。“這兒高,也涼,你還是先蟾宮吧。”“不,”懷中女子果斷地搖搖頭,再抬眸看他時臉上已有了層紅暈,微微笑開,“勞陛下掛心了,臣妾不冷,只是……看不慣血腥而已。”復瞥了眼凌雲閣下那抹纖細的白衣,眸中笑意看不出情緒。
素白神衣,如瀑銀髮,和幻神的硃紅色瞳仁。他亮出蒼白的指尖,用指甲割開腕,血落在雪白的無字天書上,竟是融入了那書頁中,血落之處雪白的頁面顯現出密密麻麻繁複的字元來,那無字天書平鋪開來,佔據了一半的神宛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