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車的男子頭戴斗笠,壓得很低,這副裝扮熟悉晏門的人都知道,是晏二少得力助手殷某,具體姓名已無人得知,都隨晏二少一樣喚他一聲殷三叔。
車旁只跟著兩人,一人高而且壯,十一月的寒冷天氣,他還打著赤膊,身上肌肉虯結極是雄偉。在看到他手裡提著的那把巨斧之後,舒雋眉頭突然一蹙——在儲櫻園遇到的那個怪物巨人,倒不知晏於非用了什麼手段把他收為己用。
馬蹄聲噠噠,混合在其中的還有鐵鏈拖動的聲音。巨人兩眼翻白,口角流沫神情呆滯,頸項上套了一個脖圈,連一根鐵鏈。鏈子很長,有大半拖在地上,另一頭握在一隻雪白纖細的手掌中。
那是一個纖細瘦弱的小姑娘,眉清目秀,腰上別了一朵玉芙蓉,人比花嬌。
馬車一徑行去,車裡忽然響起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寧寧,楊少俠醒了,過來服侍。”
那姑娘答應一聲,把鐵鏈交給殷三叔,恭恭敬敬地上了馬車。
車門只開了一瞬間,卻也足夠讓舒雋看清裡面的人。晏於非神情溫和,靜靜看著半躺在對面的少年——是楊慎。他似乎受了傷,半邊身子血淋淋的,嘴唇翕動不知在說什麼。
車門飛快合上,馬車繼續前進,漸漸消失在薄霧中。
舒雋眉頭皺得更深了,轉頭看看伏在肩上人事不省的伊春。倘若她醒來再次問他楊慎在哪裡,他要怎麼回答?
一番折騰,回到破廟天色已然大亮,小南瓜不知什麼時候找來了,正抱著膝蓋坐在門口苦等,終於見到舒雋來了,他放聲大哭跑過來揪住袖子不放手。
“主子主子!我等你好久!還當你死了!”
說罷把滿臉鼻涕眼淚一股腦擦在他袖子上。
舒雋皺眉道:“我是被你髒死的,快放手,東西都買了?”
他從地上取了兩個瓦罐,哭喪著臉:“主子那狂草藥方我實在看不懂,叫藥鋪的人來看也不明白,只好買了兩個藥缽。你打我吧你罵我吧。”
舒雋扛著伊春進了破廟,說:“有那個功夫假惺惺不如快打水來熬藥。”
小南瓜見他從懷裡取出藥包,登時鬆了一口氣:“我就說,主子到底還是有能耐的。”
藥材丟在藥缽裡點火開始熬,小南瓜癱在地上嘆道:“主子,我沒能把楊公子帶來。”
舒雋淡道:“是沒找到他?”
小南瓜搖了搖頭:“我倒是看見他了,受了點輕傷的模樣,和一個女的說話,我招呼他好幾聲,他都裝沒聽見,最後跟著那女的走了。我本來想追,又擔心主子,所以先找來這裡啦。”
女的?舒雋問:“是身材瘦削,眉清目秀的女孩子?腰上別了一朵玉芙蓉?”
小南瓜眼睛一亮:“主子認識?你果然風流倜儻豔遇不淺,難不成是某個認識的老情人?”
舒雋在他頭頂敲一個爆慄,道:“那沒錯,是晏於非的人。他到底是跟著晏於非走了。”
說到這裡,卻忍不住靜靜看著暈倒在地的伊春。
小南瓜看看他,再看看伊春,終於恍然大悟,喃喃道:“主子啊,你不會真的……”
“真的什麼?”舒雋懶洋洋反問。
他趕緊笑道:“我是說,如今到了主子大展雄威的時刻。”
舒雋本想像以前一樣似笑非笑回一句胡扯,唇角都勾起了,那兩個字卻怎麼說不出口。
好討厭啊,這種感覺。
他朝地上一躺,用手遮住眼睛,冷道:“小南瓜,把那臭丫頭丟出去!別管她死活了。”
小南瓜答應一聲,當真站起來去抬伊春,拖了沒兩步,卻聽他家喜怒無常的主子又恚道:“誰叫你真丟!還不好好放回去!”
所以說,跟著這種主子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