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一眼就能看穿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晏於非突然明白為什麼殷三叔想拉攏她,這種人與晏門處於敵對狀態會很麻煩,很麻煩。
她是關不住的鳥,無論走到什麼地方都會把別人感染。
無欲則剛。
“葛姑娘,請慎言。”他低聲說,可是語調裡有掩飾不住的濃厚殺意——得殺了她,不能留。
可是斬春劍還不知下落,此刻就殺了她,湘西一帶更會混亂不堪,門主那裡已經發了許多信件,指責他減蘭山莊的事沒辦好。
用重壓的手段當然可以,全都殺了,這樣就是最好的封口。
但這樣就等於向她認輸,承認晏門卑鄙無恥。
伊春淡道:“我只是說實話而已,你殺了我,只能證明你心虛,容不得真話。”
晏於非感到莫名的煩躁,月光下她的影子好像和許多年前某個人重疊在一起,都是讓人羨慕的直率灑脫性子,不由自主便會被吸引過去。
小叔為了征服這種人,失去自己的命。
他不能走這一步,可她分明挑起了強烈的征服欲,竟是抑制不住的,要和她賭一把,要把桀驁不馴的鷹馴服成金絲雀,要她明白自己幾斤幾兩。
殺了她!他的理智這樣警告。
晏於非袖子一揚,滾燙的茶壺便朝伊春臉上翻去,熱水潑在她衣服上。隨著熱水飛過去的,還有兩枚帶毒的銀針。
她腰肢細軟,硬生生翻倒下去,好險讓過了暗器,手頭卻沒有武器反擊,忽然想到舒雋說什麼東西都可以拿來當武器,只要保命第一。
眼瞅不遠處有一根樹枝,她一腳把石桌踢翻了,茶杯飛起來又砸碎在地上,把晏於非阻了一瞬。
就這麼一瞬間,伊春就地滾過去,抓起樹枝反手便刺,脖子上忽然一涼,是他用匕首抵住了。
而他的左手脈門亦被樹枝點著,倘若她手裡握的是劍,只怕左手會被她齊腕切斷。
呼啦啦,一群躲在暗處的黑衣人一擁而上,把伊春團團圍住。
晏於非與她對望良久,終於感覺到手腕上的刺痛,只怕還是傷到了骨頭。
因著疼痛,心裡莫名翻騰的煩躁漸漸平息下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自悔今日衝動,眼下的情況殺了她才是下下策,先留她一條命才對。
他把匕首收回袖子裡,轉過身,聲音冷淡:“把葛姑娘請去客房安置,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六章
晏於非偶爾會想起殷三叔那天說的話:強極則辱。
任何事過了頭都不好。他現在是不是在某件事上糾結過了頭?中原很廣闊,沒必要在湘西這一塊地方徘徊不清。斬春劍再有名,也不能統領江湖。
冷靜下來想,湘西這塊地方就算他放著不管,過幾十年誰還記得減蘭山莊?誰還記得斬春劍?
晏門做事向來以穩求勝,他晏於非曾經更是穩中的高手,連門主也要讚歎的。
可他現在明明像個十幾歲的青澀少年,賭氣一般地停在這裡不肯走。
他不想輸,尤其是輸給葛伊春。
大抵他潛意識裡已經不是把她當作塵埃似的存在,隨手可以拂去。他們倆走的路完全不同,背道而馳,可他走得沉重,她卻輕鬆自在。
或許是小叔的事情給他的影響太大,至今還不願相信他死在一個默默無名之輩的手下。
他和小叔都犯了同一個錯誤,明知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卻依然固執相信自己的能力。
小叔死的恥辱,晏於非不能變成這樣。
打敗葛伊春,把她征服,如果能做到,就可以替小叔雪恥報仇似的。
在他心底深處,早已把伊春同殺死小叔的那人合併成了一個。